“公公,内务府有两笔账,算不清楚,请示公公。”一个清朗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皇后眼睛一亮,本来满足享受的神情逐渐消退,红着眼尾朝外看去,踢开了白公公。白公公将她的长裙放下,挡住了光洁的腿,从地上起身的时候将皇后的亵裤收到自己怀里。
“奴才先去看看那帮蠢材的烂账,稍后来伺候娘娘。”白公公将濡湿的手指藏在袖子里,恭敬的说道。
皇后换了个姿势靠在榻上,玉手摆了摆,道,“你去忙吧。”
白公公弓着身子退下,又听皇后在背后说道,“让外面那孩子进来。”
白公公身上一僵,堆起笑容,“有奴才伺候您,还要……”
“让他进来。”皇后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不悦。
白公公立刻退出去。
凤仪宫外,一个瘦小纤细的少年太监冻得不住的颤抖,仍站的笔直。
“没有传唤,你怎么来了?”白公公掏出手帕,嫌弃的将手指擦干净。
“奴才见公公来娘娘这里回话,许久未回,所以……”华亭低着头说道。
白公公端起他冻得冰冷的脸,细细看了看他的眉眼。
“小路子呢?”他沉声问。
华亭不知自己哪里做的不合公公的心意,只能把头垂的更低,“路公公正在内务府,被叫去盘查账目了。”
白公公低笑了一声,“造化竟落到你头上。”他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凤仪宫,许久,低声说道,“娘娘唤你,进去伺候吧。”
华亭愣住,“伺候是……”
他有心再问,可白公公已经走了。
边走边掏出一盒白粉,扑在自己的面上。
在这深宫之中,粉涂得越厚,就越是能掩住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便越是活得长久。
夜风平地而起,吹得回廊下的灯笼滴溜溜乱转,风中夹杂着远方未知之地来的冷意和雨水的腥气。
一场天乾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冬雨,正在酝酿之中。
金漫坐在东梅苑的空地上,和洛川泡了壶茶。这是两个人在一起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泡茶。以至于金漫在抱着茶壶,感受着里面升腾起来的茶香时忍不住狠狠吸了一口。
洛川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抱着茶壶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手里的壶拿走,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将茶壶打翻,烫了自己。
“不然明天先陪你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好的烟丝吧?”
金漫微微仰起头,看着洛川熟练的将宣纸裁剪成方正大小的纸张,将仅存的一点烟丝放进去卷起。一般的纸卷烟的尾巴都会有一个长长的留白,但是洛川的手艺很好,他不需要用剪刀就能把烟卷成一个近乎完美的椭柱形。
“你最近是打算戒烟了吗?”洛川见金漫对着自己手里的烟发呆,没有拿过去的意思,好奇的问道,想着从离开浮沉馆之后,金漫就没有找自己要过一次。
“啊,没有,最近几日我们的事情太多了,没顾上。”金漫勉强一笑,将卷烟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她总不能告诉洛川,她之前拼命收集烟灰是为了给他不断渗血的伤口止血,但那个烟灰现在对他来说是比毒药还毒。
她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洛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金漫,“有事情瞒着我?”
金漫一晃,心想这小子怎么眼睛如此毒辣,嘴上满不在乎的说道,“怎么可能!”
她说着,那双大大的狐狸眼下意识的避开了洛川清冷仿佛能刺穿一切的目光。洛川很想冲过去捏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把让她心烦的事统统说个痛快。剩下的让他去解决。
她只要快乐就够了。
但是现在……洛川听着外面嘈杂的脚步声,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现在他们都还没有那个力量让对方保持快乐。
“我们对主人忠心?可换来了啥?呜呜,呜呜。”
“将你们逐出府,已经是老爷仁慈。”
是谢严的声音。
金漫显然也听见那声音,从善如流的将卷烟叼在嘴里,起身走到院外。
东梅苑外的甬道上,一群人在吵吵嚷嚷,是谢严以及被院奴们押着双臂的白豹等人。
总共有约么二三十人。
“哟,在我门口唱的什么大戏?”金漫靠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看着白豹等人怒目圆睁,瞪着身后的人,嘴里被塞上破布等物。
谢严不管在什么时候脸上的神情都是轻松的,看见金漫吊儿郎当的表情更是眼含笑意,“大小姐好兴致,老奴不该来打扰您。”
金漫十分赞同的点头,说道,“有道理,那你回去吧。把白豹他们留下。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可是我东梅苑的人。你这么按着他们走,可不太好。”狐狸眼弯弯的对着谢严一笑,“还是你要杀鸡儆猴?专门来吓唬我的?”
金漫的声音很轻,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咳嗽不愈,声音比一般的女子要低哑一点,反而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谢严标准的行了礼,不卑不亢的说道,“大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些下人居然敢对梅若夫人动手,老奴只是依照府里的规矩,给他们一些教训罢了。”
“教训?”金漫歪了歪头,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白豹。他应该是被人打了很多耳光,一边脸都肿了,还有几道刮破的血痕,看样子是女子动的手。
金漫脑海里一下就跳出来梅若夫人那长长的尖尖指甲。
“教训过了,就把人留下。”金漫强按下心里对梅若的恨意,对谢严一笑,“梅若夫人从前是我爹的妾室,自然可以住在东梅苑,她如今已经是二叔的妾,应该去二叔的院子。”
“不要日日在我母亲的灵位面前晃来晃去。”
“是,大小姐。”谢严居然没有对她把梅若丢回南芳苑这件事过多的干涉,也就是说金申对这件事也是默许了。但他们既然同意了,为何还要将白豹他们押着,送了回来?
“这些下人目无主上,老奴正要将他们逐出府去,奴籍降一等。”谢严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金漫一抖袖子,流光闪着刺目的寒光落在她的手中,如果不是流光的匕首和匕柄之间有被粘合过的痕迹,这应该是一把很漂亮的匕首。
二话不说,匕首贴着白豹的手臂飞快的擦了过去,他身后的院奴显然没想到有这么一手,下意识松手,白豹灵活的转身,金漫的匕首刷得一下切断了他绑住的绳索。
“要真是想教训他们也没有必要从我这里走一遭,这是二叔想让我开口向他要人,对吧。”金漫身形一动,转到谢严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转告二叔,他这份人情我收下了。”
“谢管家。他们的卖身契是东梅苑的,如何处置,还是我说了算。”金漫笑容中带出一些强势的气息,“这些人,不劳二叔费心了。”
老谢弯下腰,他心里更加坐实了二爷金申的话。
金漫将会是这一辈中的翘楚。
她继承了大爷金展太多特性,包括桀骜不驯。
夜风呼啸而来,天色一下暗了下来,院子里又黑又冷。
三四个老妈子提着灯笼,后面跟着几个小厮,手上托着棉衣棉被等物走进院子。
香风混合在夜风里,吹拂在众人面上,但是金漫分明在这香气中嗅出了一些阴谋的味道。
是芳若夫人。
芳若夫人永远那么款款动人,那么优雅高贵,身后的株婆子提着个半人高的食盒,两人一前一后。
“漫儿刚刚回府,又得了新院子,我来看看,可是缺什么?”芳若夫人说的很是关切。
金漫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捏在手心,“二夫人来的不巧,我这里缺人,谢管家就送了些过来。”
“眼下,我这里就只缺银钱了。”金漫狐狸眼又笑得弯了起来,“二夫人打算留给我多少呢?”
“给大小姐多备一些款子送来。”芳若夫人一点没有着恼的意思,只是稍微愣了下,就满口答应,左右打量着这个院子,说道,“我看你这里院子很大,要些银钱装点装点也是应该的。漫儿若还是缺什么东西,尽管到南芳苑来找我。”
芳若夫人永远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
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让金漫感到可疑。
“不过,大小姐,东梅苑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一定不要打开。”芳若夫人说完又慌忙掩住自己的嘴巴,十分后悔的摇头,“连这句话,漫儿,你也当做没听到吧。我可真是多嘴。”
说着,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对着株婆子摆了摆手,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
老谢也带着人跟随离开。
金漫看着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捉摸了一会儿也没明白他们这两拨人是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