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医熬好了药,让护卫送来,洛子清伺候着雪娘喝了药。
又亲自扶着她去净房,梳洗罢,才搂着她,像哄婴儿一般,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半柱香之后,雪娘终于沉沉睡去。
昏黄灯光下,雪娘脸庞如白玉般光洁,鼻翼纤巧,眉目如画,只是嘴角一直紧紧抿着,在睡梦中还带着一丝倔强与紧张。
洛子清伸出手指,轻轻抚摸雪娘嘴唇,嘴角那僵硬的线条,终于放松了些。
洛子清想着雪娘这二十二年来,除了在索里镇那三年,有一些童真无邪的快乐,之后便一直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心里很舍不得。
她本也该是高门贵女,像薛清澜一般,住在侍郎府里,被长辈爹娘捧在手心里,下人奴婢环绕伺候着,整日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点茶弄香的逍遥日子。
却因命运拨弄,经历那般风霜雪雨折磨与摧残,成就如今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倔强独立的奇女子。
只是这般的雪娘,倒让洛子清更加珍爱,舍不得放手。
若雪娘也如那些高门贵女一般,典雅贤淑,他也许会欣赏,会想与她举案齐眉,但却不会像现在这般,把她放在心尖上,爱若珍宝。
世间只有一个罗雪娘。
洛子清忍不住低头,在她莹白如玉般的额头亲了一下。
雪娘,我一定会扳倒赵家,为许李两家报仇雪恨,宣元帝……宣元帝那个老匹夫若真是罪魁祸首……
洛子清默默盘算了一夜,翌日早朝后便请见宣元帝,在勤政殿与他密谋了半日。
他如今手中握着那假冒的景王幼子,古老,还有成翔提供的那些人证物证,江南那边也预备的差不多,这些足够罗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只要宣元帝配合,他便有七八成的把握,将赵启坤一按到底。
宣元帝自然是求之不得,对洛子清的计划不加质疑,便应了他所求。洛子清出宫自行去布置且不提,赵启坤回到府中,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太后没了,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赵管易那不孝子,整日里走鸡斗狗,不中用。
惊惶之下便病倒卧床,高热不退。
赵启坤这一病,倒是给了洛子清便利。
在他的部署之下,手下死士们当夜,很顺利地把景王幼子,和宣元帝提供的那些皇家物件儿,放置到赵启坤别院之中。
第三日,雪娘进宫受封,觐见皇后谢恩之时,洛子清领着三千禁卫军,包围了赵启坤的别院和府邸。
从别院搜出来景王幼子,以及龙袍,凤冠,龙椅等谋逆之物。
有了这些,宣元帝当即下圣谕,将赵家阖府打入大牢,抄家审查。
这一查,洛子清笑了。
别院那些谋逆之物,是宣元帝和他有意栽赃。
赵启坤府里,可是搜出不少实打实的谋逆物证。
他夫人藏了凤袍与凤冠,连赵管易也偷偷做了一身龙袍,在内院大摇大摆的放着。
赵启坤高热不退,在内室浑浑噩噩地躺着,禁卫军闯进去时,他尚震怒不已,怒斥道:“何人大胆,敢闯我赵阁老府邸……”
话还没说完,被洛子清按着灌了一碗汤药,便昏迷过去。
这是洛子清答应宣元帝的,拿下赵启坤时,当即给他灌下哑药,决不允许他当场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洛子清心知,宣元帝是忌惮赵启坤,将二十年前的秘事宣扬出来。
若他才是许李两家冤案后的黑手,怕是不光罗雪娘,连许皇后也被他蒙蔽了。
何况,赵启坤所言,必定会坏了他帝王名声,在史书上留下不光彩的记录。
洛子清只当做不知,一口答应宣元帝。
但他还留了个心眼,将哑药换成了迷药。
有些事情,洛子清知道,雪娘想亲口审问赵启坤。
他也想。
跟着洛子清闯进阁老府的赵太监,只道那药便是宣元帝亲自盯着准备好的,却不知药罐早就被洛子清掉了包。
洛子清领着禁卫军缉拿赵启坤之时,雪娘入永祥宫觐见皇后。
皇后一见她,便顾不得国母威仪,泪眼盈盈地拉着她手在身旁坐下,细细打量一番。
虽然长得并不像她那位堂伯父,但是眉眼里,依稀有许家人的影子。
“雪娘,你可知,按血缘辈分,你该唤我一声表姑姑?”皇后慈眉善目地说。
雪娘虽有些惊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
许皇后将当年缘由细细说来,最后叹一口气说:
“因许氏族老将我父亲这一支剔除族谱,皇上一直觉得脸上无光,二十多年来,对外从未宣扬过本宫与陇上许氏的关系,所以如今的文武百官,虽然知道我姓许,却不知我与你祖父的血脉亲缘。”
雪娘以为当年那场冤案,许家人早就死绝,如今得知,还有一位表姑母,且贵为国母皇后,喜不自胜,而又喜极而泣。
姑侄俩执手相看泪眼,好一会儿许皇后才擦干眼泪,柔声道:
“日后便好了,你表舅舅如今也在朝中为官,日后要常来常往才是。”
成王登基之后,许皇后的哥哥也封了侯,在鸿胪寺领了个四品虚职。
许皇后深知,本朝不喜外戚干政,且宣元帝疑心甚重,便一直叮嘱哥哥,韬光养晦,谨小慎微。
是以许国舅在朝中并不拔尖冒头,罗雪娘进京数年,居然没听说过这个人。
雪娘情绪平复后,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问皇后:
“当年我祖父那个案子,皇后可知其中蹊跷?”
皇后摇摇头道:
“当年皇上还是成王,先皇对皇子忌惮颇深,不许成王参政从军,本宫嫁入成王府后,与皇上终日赏花对诗,游山玩水,你祖父的案子应是太后与赵启坤的手笔,皇上也与本宫多次嗟叹,他无能为力,不能救许家族人,雪娘可千万不要错怪了皇上。”
雪娘心中暗叹,皇后果然是个纯良淑德的,这些年大概被皇上保护的很好,或者说豢养的很温顺,对皇上深信不疑,千依百顺。
如此她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在宫中领了宴,受了封后,便辞了皇后,回到学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