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皇后听皇上提起堂伯父,有些诧异,问道:
“自然是记得的,不过臣妾知道,北疆严寒,他们熬不过那边苦楚,也是天命,不敢怨怼。”
皇上拍拍她的手道:“许侍郎还留下了一个孙女儿……”
许皇后一脸惊讶,当了十几年皇后,她早就养成雍容沉静的国母仪态,此时竟也有些失色。
一瞬之后又露出些欢喜,忙问道:“此话当真?”
皇上点头,“当年李大娘子说在流放路上小产,实际瞒着众人,将孩子生下来后,记养在一家军户头上,想着有一天能送回江南李家去,孩子不必在北疆受苦。”
许皇后自然知道李大娘子来自江南锦绣坊,娘家富庶无双。
当初许家出事,李家还来人与她联络,想要成王帮忙,与许家翻案平反,让许侍郎早日回京。
那时成王为先皇所忌惮,就像现在的齐王一般,不能参政不能从军不能科举入仕,成王妃哪敢惹事?
只能以她这一支已经被陇上许氏除名婉拒了江南李家的请求。
后来没两年,江南李家便出了事。
她长叹一声,又急切地问宣元帝:“延郎可知,那孩子现在何处?”
宣元帝笑着说:“倒是巧了,这孩子啊你也知道,就是近日京城有名的北疆女巾帼,罗雪娘罗大夫。”
许皇后先惊后喜,忍不住说道:“难怪,不愧是陇上许氏嫡支后人,确实有勇有谋。”
皇上也感慨一声,许侍郎确实是治国之才,连孙女都教得如此出众。
只可惜啊,许家始终不认可自己,不愿追随自己。
“我今夜来,是想与你商量,把罗雪娘收作你的义女,封她做县主,如何?”
宣元帝大概解释了下,他早就知道许侍郎还有这么个孙女,派人一直暗中保护着她。
如今那赵启坤要利用雪娘的身份,来诬告陷害洛家,意图染指兵权。
他必须得把罗雪娘护住,给她一个尊贵身份,让赵启坤不敢轻举妄动。
“此外,当年你堂伯父粮草案之事,朕也知其中疑窦重重,只是情势所迫,只能任赵启坤那厮为所欲为,朕这些年心中也时有愧疚,若能照顾许家后人一二,也可慰朕心。”
这一番话又贴心又诚恳,许皇后自然感动万分,当下便跪伏在地,谢皇上大恩。
她心中急切想见雪娘一面,宣元帝却安慰她不必着急。
“雪娘在私牢受了刑,让她回去好生歇息,三日之后,县主受封礼上再见也不迟。皇后也早些安歇吧。”
宣元帝从永祥宫离开,没再去见雪娘,只吩咐赵太监送雪娘回学府街,明日一早,拟好圣旨盖了印,再去颁旨。
赵太监与雪娘传皇上的意思,说道:
“皇上说了,洛将军要以他的军功,换罗姑娘一个身份,将军本来该封侯,赐府邸与田亩的,皇上就把这些恩赏都转赐给罗姑娘了,明日一早圣旨就到,咱家先给姑娘道喜了!”
雪娘晕晕乎乎地被送回学府街,今日一大早便接到圣旨,封她为嘉敏县主,为皇后义女,赐姓许,赐府邸,赐食邑五百户,田地千亩,金银珠宝若干,令三日后进宫受封谢恩。
雪娘其他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原本皇上是要封洛子清为定北侯的,如今这尊荣富贵却落到了自己身上。
一夜之间,她从罪户之女变成了嘉敏县主,皇后义女。
雪娘第一念头是,徐大夫人怕是要气疯了!
此时此刻,她握着洛子清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感激,感谢?太见外了。
说他不该用军功来抵自己的身份?昨日在私牢的恐惧,还像一只巨手般,紧紧攥着她的心,一想就抽痛一下。
若不是洛子清与肖元起及时赶到,她如今还不知是何模样!
想到私牢,雪娘便想起那个鬼魅一般的古老,咬了咬牙,对洛子清说:
“那个古老,不知道残害过多少忠良,他威胁恐吓我,说要如何将我揎草,再凌迟,凌迟到只剩血脉经络与脏器骨骼,还留有一口气……”
雪娘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昨日她被绑在那刑床之上,吓都快吓死了。
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一说起来便不由自主紧紧攥住了洛子清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去,几乎在他手上掐出几道血印子来。
洛子清心疼地凑上去,将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吮吸干净,柔声安慰道:
“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如此惊吓与苦楚了,那古老,我定会请大魏朝最厉害的刑者,让他将十八般刑罚,一一体验。”
雪娘点头,重复着:“揎草,凌迟。”
洛子清摸着她的头,答应道:“好,将他揎草,凌迟。”
又柔声问道:“我一会出门去药庄,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让姜太医给你把把脉,再调理调理。”
雪娘突然想到成翔在药庄,想到父亲的下落还没问出来,一骨碌爬起来,眼神发直,跌跌撞撞地往外闯去。
她心想,得快点去药庄,亲自审问成翔,父亲如今究竟何在。
洛子清不知她所想,忙跟上去,将她搂在怀。
雪娘抬头看着他,几欲落泪地说:“去药庄。”
洛子清点头,“好,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
雪娘身子虚弱,洛子清套了马车,亲自驾车,急忙去往药庄。
这边赵启坤散朝后,一出宫门,便被在此守候的亲信刘演拉到一旁。
刘演是他手下卫士首领,平日里很少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当着朝臣面,到宫外守候。
赵启坤心知大事不妙,强装镇定地与刘演一起走到无人偏僻处。
刘演也等不及赵阁老发问,便单膝跪地请罪道:
“阁老,小人无能,私牢被炸了!”
赵启坤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私牢可是他耗费近十年,十几万两白银才建成的。
光是买那片山林就花了两万多两,在地下挖出那么大一个地牢出来,整整用了三年时间。
还有地底下藏着的那些大魏朝上下官员的私密物证,以及养着的那些人!
全都没了!
“怎么会被炸掉?”他闭着眼睛,定了定神,才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