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儿从小没有像样的朋友,赵家那几个都不是东西,本宫深怕带坏了他,常日耳提面命地盯着,不让他与那些人深交,只虚与委蛇便可。倒是这一年,常听他提起你来。”
贵妃嗓音低柔婉转,若小溪潺潺流入心底,雪娘只觉熨帖无比。
“起儿说他终于有了个朋友,不图他什么,也断不会害他,人品又好,还心怀天下,本宫一直琢磨着,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才能让起儿如此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见虚传,是个妙人。”
雪娘惶恐,忙说:
“承蒙齐王殿下厚爱,雪娘不敢当贵妃如此盛赞。”
贵妃轻笑了几声,雪娘虽是女儿身,这如银铃般几声浅笑坠入耳底,也觉酥了,只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必妄自菲薄,起儿眼光向来是高的,他这些年啊,在本宫面前赞过的,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便是洛子清,贵妃当然知道雪娘与洛家二郎的渊源,自不会提他。
“你知道,本宫膝下还有个公主,永淑从小骄纵,也是本宫太过于在意起儿,想着永淑是个女儿家,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一颗心全在她哥哥身上,忽视了对她的管教,若是日后她有得罪冒犯你之处,你多多谅解,可好?”
贵妃柔声相告,雪娘这才明白,为何要见她。
不过是一双儿女,齐王对她赞不绝口,永淑却恨之入骨,怕是在贵妃面前没少说狠话,贵妃这是在未雨绸缪呢!
雪娘忙道:“公主千金贵体,雪娘自当万千尊重,绝不敢冒犯。”
贵妃摇摇头道:
“你倒不必过分退让,她性情如何本宫是知道的,若是哪天对上了,你该当自保,只不过无论如何,不要与我这一双儿女为仇,为敌,可好?”
雪娘不太明白贵妃意思,但也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
她想自己虽然要找太后与赵家复仇,看在肖元起份上,也不会去为难贵妃和永淑。
何况以她如今的身份,又如何为难得了宫中这两位贵人。
当下雪娘给贵妃把了脉,开了药方,又劝慰道:
“贵妃,是药三分毒,雪娘看您的身子,还是情结致郁,要多放宽心才好。”
贵妃伸出手,爱怜地抚了抚雪娘的脸颊,叹气道:
“本宫这郁结,又何止一年两年,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左不过有一日死了,才能散呢。你去吧,且记住本宫的托付才好。”
雪娘看了看齐王,齐王对她摇头,便不再多言,两人一起告退。
贵妃这一番话实在莫名其妙,雪娘心中只觉蹊跷。
难道是因为她入了嘉城公主的马球队,永淑公主向贵妃告状哭诉的缘故?
若是为此,贵妃也未免太过于护短。
嘉城可是皇后的幼女,永淑身份不及她尊贵,年纪又大了几岁,合该退让才是。
雪娘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却不知贵妃深有用意。
数年之后,雪娘与她母子三人之间,颇多渊源纠葛,只如今尚不见端倪便是了。
如今雪娘事事如意,唯有夜里常常想念薇儿。
小小的婴儿,才一个多月,就被自己扔下。
雪娘一颗心,皱巴得像揉碎的草纸,怎么也舒展不开。
夜里常常从梦里哭醒。
再忍一忍,忍到罗氏商行在京城站稳脚跟,忍到她把太后拿下,便可以进行下一步。
也许两年,最多三年,她便可以和薇儿江婶子团聚,过岁月静好,再无忧虑的生活。
雪娘如今成了京城有名的女医,即便没有齐王庇佑,也不担心会被人欺负。
诸多诰命老夫人,一二品大员的母亲,都有赖她诊治,缓解病痛。
那些官员们,哪个不希望母亲长命百岁?
若有不测,就要像洛家老大那般去丁忧了!
不知不觉中,罗雪娘成了大魏朝京城高门贵户的女菩萨。
她也像预期的那般,在这年夏天,应召入宫,为太后看诊。
雪娘叩开宫门的那天,洛子清终于班师回朝,进京领功受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