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指下,仿佛亲历沙场,带给他金戈铁马般的震撼!
他这两年,颇多曲折,雪娘所奏,不仅仅是沙场,更是人生。
几多言语难以表述的情愫,都在那一曲琴音里。
洛子清久久不能回神,却见雪娘起身屈膝行礼道:
“今日与君一别,来日不复相见。惟愿郎君与薛姑娘琴瑟相合,瓜瓞绵绵。”
言必,将手中茶盅倾倒,茶水入地,瞬间匿迹,覆水再也难收。
洛子清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想着雪娘不过是一时激愤之言。
良久,才柔声说:
“我知你此时心中不快,又何必说那些决绝的话,我总归是不会置你于不顾的。”
他有点想近身来,抱一抱雪娘,心知雪娘必然不肯亲近。
便紧了紧拳头道:“你不必着急走,这几日我忙,等过了年,我再送你过去。”
转念又说:“你若改了主意,也不必搬,就在清音院住着便是。”
声息里几多柔情与怜惜。
只是雪娘低着头,脸色决然,再不肯多说半句。
此时此刻,雪娘颇有夏虫不可语冰之感。
以洛子清的傲娇与自负,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自己真会与他决裂。
只以为她在闹脾气,以退为进,要挟他吧。
也罢,就让时间让他清醒吧。
洛子清微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雪娘也不太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思,为何临了还要弹那么一首曲子。
许是不服气吧。
薛清澜是名门贵女,贤良淑德,知书达理。
样样都出类拔萃,可夺了自己的古琴去,琴技却远不如自己。
流于技法,失了真情。
雪娘为自己觉得悲凉。
这两年来,她委曲求全,依着京城贵户的训则,洛子清的喜好,努力做一个大家闺秀。
可如今她才明白,无论自己如何隐藏锋芒,她也不可能变成薛清澜那样的名门淑女。
在洛子清眼里,大概许她做妾,都已算是抬举。
可她虽没有贵门淑女的高贵典雅,却曾见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也曾骑马打猎,驰骋疆场。
心中自有一番乾坤,又岂是薛清澜这种闺阁女子可比拟的?
雪娘有些悔,她甚至没有让洛子清看见过真正的自己。
呈现于他眼前的,不过是精心塑造,东施效颦的假象。
若是她不曾委曲求全,从一开始便露出本色,洛子清会不会对自己,也生出一点真心的喜欢?
雪娘摇头,若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豪迈爽朗,坚韧固执,洛子清恐怕根本不会迈步进这清影院内室。
无论走哪条路,他二人之间都是死局。
要么被无视,要么就是被轻视。
本就无缘,是她贪恋,偷来这惨淡人生里短短两年欢愉。
思及此,雪娘再次劝慰自己,没什么好记恨的。
是她从他那儿骗了偷了许多欢愉与爱恋,且远不止那些。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银票与地契,下意识地另一只手,抚在了腹部。
从今日起,我便去这人世间,为自己,靠自己,开创出一片天地来。
侯府的天,实在太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