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垂下眼眸,这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没有一句她能反驳。
细想来,无论二爷是什么目的,避孕对她来说,也是有利之举。
如果怀孕,她就更加没法出门,还谈什么出去行医,下江南,报仇?
且娘亲曾说过,女子最好满十八后再生育,越晚越好,身子骨才能长开,不容易难产。
“且等几年,母亲接受你了,你也习惯了京城的来往,在侯府与京城都立稳足跟,我在朝中也有了些功绩,再谈孩子的事,不是更为妥当?”
雪娘心里依旧不舒坦,若二爷说的是真心话,为何不明明白白地与她说?
还派个荀嬷嬷来看着她,哄她喝那汤药。
“那药是宫中太医开的方子,对身子不会有太多损害,你若是担心,我日后便再少来些,你也不必常饮那药,如何?”
洛子清声音本清冷,动情时略显沙哑,此时却更了些温柔小意,似乎还有点委屈自己的意思。
雪娘不由得脸色发热,难不成他逢十才进后院,是不愿自己多饮那汤药?
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的不论,她委实不愿二郎不来。
两人情分本来就浅,若十日都见不着一回,那还能做夫妻吗?
祖母说的对,不疑不惧,方能得始终。
她终归到底,是真心喜欢二郎,想跟他天长地久。
于是雪娘便含羞低声说:“妾身……听二郎的……”
洛子清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她脸颊,“那便还是逢十过来。”
手落到她衣襟处,拉开衣带。
这一夜他格外温柔,也格外地卖力。
雪娘深觉高嬷嬷说得没错,床帏之内,若两情相合,你侬我侬,欢愉甚多。
洛子清虽然哄住了雪娘,心里那点惭愧却久久不去。
自觉利用了她的单纯与信任,欺负人家。
在他心底深处,对雪娘罪户出身颇为介意。
尤其介意,她若生下孩子,孩子一生都会活在危险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跟她一起,轻则脸上刺字,流放边疆,戴枷服劳役。
重则男子入掖庭为奴,女子入教坊司为妓。
虽然祖父说将来有机会,要为许家求得平反,可希望太渺茫。
祖父身受许家大恩,心怀感激,洛子清只是出于孝心与仁心,接纳善待雪娘。
这种接纳与善待之心,还不足以让自己的孩子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若有一日雪娘罪户身份被揭穿,连累孩子,他又于心何忍,如何自处?
洛子清很清楚,大魏朝缺良将。
宣元帝即位后,重开武科举,每三年选拔一批武学人才。
可擅武功者易寻,擅领兵者难觅。
以洛家的军功与自身能力,即便有人告发洛家收留罪户后代,最多不顾罚俸仗责,不会流放,更不至于杀头。
只是罗雪娘和孩子,却不一定保得住,侯爷信誓旦旦,洛子清却没那么乐观。
他无法接受那样的可能。
洛子清自觉问心无愧,且以为,雪娘自己也应理解这一份顾虑。
甚至他心里暗暗想盘算着,等过了一两年,寻个诗书人家的女儿,纳为良妾。
为洛家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养在雪娘膝下便是。
他始终不改初心,许她正妻的名分与尊荣,一生不变。
第二日一早,洛子清竟来到后院,与二奶奶一起用早膳。
吉祥和如意高兴坏了,侍立两旁,腮帮子上挂着笑,收都收不住。
做丫鬟的,当然盼着自家主子得宠。
后院女子,一生的盼头,不都在爷们身上?
雪娘也有些意外,心绪却还在那碗滋补汤上打转, 没有那么热情。
洛子清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寡言少语地,忍不住提议道: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去齐太医的恩济堂坐诊?”
雪娘眼神一亮,身板都挺直了几分。
她确实试探过一次,不过毫不意外地,二爷一口拒绝:
“你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去药堂坐诊合适吗?”
她也知道不合适。
真如此,怕是恩济堂外面日日排长队。
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亲眼看看,坐堂看诊的侯府二奶奶究竟长啥样。
难道说,二爷改主意了?
“坐堂看诊不可能,不过恩济堂也有药房,你要是感兴趣,我倒是可以跟齐太医说说,让你隔几日去一趟,在药房里帮忙整理些医案药材,应该无伤大雅。”
洛子清看雪娘一脸不加掩饰地欢喜,自己心里也亮堂起来,不由自主带着微笑说。
雪娘欢喜地直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竟然趴到小案几上,凑上前,亲了二爷一口。
洛子清一怔,待要训斥她,嘴唇却像黏住一般,张不开。
雪娘红着脸,退回去说:“二爷,我好喜欢你啊,你真好。”
眼睛扑闪扑闪地,情意万千地看着他,让二爷那句成何体统怎么都说不出口。
吉祥和如意早就红着脸退出去了。
二爷咬牙切齿,“就这么喜欢勾人是吧?”
他心里恨不得一把就将人掳到帷帐内,好好磋磨惩治一番。
却见雪娘得意地歪着头说:“二爷该去当值了。”
一双脚垂在软榻下,还一晃一晃地,二爷一跺脚,恨恨地转身出门去。
心里想着,去恩济堂药房帮忙就高兴成这样。
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带她去庄子上,帮着姜太医种草药,不知会欢喜成啥样?
想着雪娘刚才扑上来亲那一口,洛子清心里好像蜜蜂乱撞一般,乱哄哄,甜蜜蜜。
避子汤药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
荀嬷嬷还是照例,每次二爷进了后院,第二日早上便送一碗汤药来。
等柳夫人再问滋补汤之事,雪娘便眼含羞涩地把二郎那番话说了一遍。
末了还加一句:
“是二爷体恤孙媳妇,担心此时有孕,媳妇在府里还未立稳脚跟,将来难以自处。”
柳夫人半信半疑地,想了想贴到雪娘耳朵边,问了江嬷嬷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更露骨些。
雪娘羞红了脸,低头喃喃道:
“他虽逢十才来,但每次都要几回……还说不愿孙媳多喝那汤药,才往后院来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