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百花纷飞,远在京城的花儿却正在含苞待放。
太华殿中,乾阳皇帝云恭正和颜悦色的斜躺在卧榻上拍着大腿,御桌上是景熙的三道奏折。
有江南西道剿匪大捷的奏折,也有请奏将万数山匪发配边疆的奏折,还有准备整治吏治的奏折。
而台下的云子嬴和左阙正窃窃私语,看着陛下这几日来神清气爽,兴致高昂的模样,心里也松散了许多。
乾阳皇帝透过袅袅青烟瞧着他俩小声嘀咕个不停,捞起桌上的玉如意敲了敲,两人顿时捶手而立。
“说什么呢,让朕也听听。”
云子嬴笑道:“左阁老正和儿臣夸赞景熙剿匪的成果,听说他到那儿,不到两个月便练出了善打硬仗的熙字营,相信江南的兵士日后定会蒸蒸日上,实乃朝廷之大幸啊。”
“哼~”乾阳斜躺拄着额头玉如意敲打着腿,“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朕岂会让他去,不过嘛,这战绩确实给朕长脸。”
闻言,台下的两人相视一笑,这都多少天了,奏折还摆在桌子上呢,可真能端着,也不知是谁早朝的时候拿这事赞不绝口。
似是看出来两人异样的事情,乾阳咳嗽两声问道:“子郎最近忙什么呢,这些时日很少见他进宫。”
“回父皇的话,皇兄正在帮着户部张罗四国通商之事。”
“哦~记起来了,朕还准了他的折子,嗯~这些年来,他替朕安抚周边属国也着实辛苦,你空闲下来,也多去户部走动走动。”
“是。”
左阙轻捻胡须,眼睛下斜盯着地毯入神,乾阳唤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这老东西又在瞎捉摸什么呢?”
“哦吼吼~陛下,臣是在想,景小将军去了江南道数月有余,不知和安南王是否有过交集了呢?”
这时,乾阳也不再斜躺,在覃思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一双龙眼微露寒光:“他?哼,要是这么沉不住气,倒不像他了。”
左阙颠了颠衣袖笑道:“哦吼吼,说起江南来,臣突然想起年轻的时候,在西湖雨后垂钓的事情来,臣先是用地龙为饵,一时辰不见鱼咬钩,换成新鲜的玉米,则连杆不止。”
“而后,春雷震震,微雨斜飘,鱼之大,非两人不能拽拉上岸。”
乾阳闻言平淡的说道:“给景熙赐一道密旨,但凡不影响州府间日常办案,犯事官员皆可先斩后奏。”
左阙又呵呵笑道:“这鱼多了,自然鱼篓也要大一些,不然装不下啊。”
乾阳笑着指了指左阙,扭头对着大太监总管覃思低声说道:“瞅见什么叫老狐狸没,堂下所立者就是。”
覃思掩嘴偷笑期间,乾阳又说道:“至于空缺的地方官位,景熙指定人员接替。”
左阙拱手作揖一本正经道:“陛下圣明。”
太华殿前,玉阶层层分明,乾阳敲着御桌思忖了片刻抿嘴道:“朝廷再派一名上差协助景熙安排日后的官员补缺。”
“陛下您圣明!”
在殿内听得仔细的云子嬴双手自然下垂,似是感到了自己父皇的眼神,抬起头来说道:“儿臣觉得,一直赋闲在家的前大理寺卿吴青峰最为妥当。”
“他?”乾阳冷哼一声,“上次偷梁换柱之事,朕还没有深究于他,怎么,他让你替他说好话了?让他老实的在自己府里待着。”
原先的大理寺卿,当朝驸马爷的吴青峰因为离君豪被换一事,被罢免了官职,一直赋闲在家。
乾阳所猜大体不错,不过不是吴青峰来找云子嬴说情,而是永成公主前几日在太子府上拦住云子嬴软磨硬泡。
永成公主,是南国明面上的唯一的一位公主,长相清新脱俗,带着些许俏皮,却不是很招乾阳的喜爱。
至于下嫁给当时景家军领将的吴青峰,其中的原因盘根错杂,说是权利的明争暗斗也好,说是为了牵制住景家军也罢,毕竟吴青峰也算是景黎骁的干儿子,这个暂且不提。
总之永成公主就是在庆功宴上稀里糊涂的就瞧上了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将军。
现时下,云子嬴见父皇脸色不悦,便不再提及,倒是一旁的左阙捻着胡须眼神流转片刻后笑道:“臣觉得可行。”
“可行?”乾阳平静的问道。
左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乾阳闷哼一声,似是翻着白眼说道:“拟旨,封吴青峰为巡南御史,三日后启程。”
而身在西湖边上的景熙全然不知道京城的安排,只泛舟于湖上,采着最新鲜的篷子。
只见他面带微醺,斜躺在船头,酒勺够着已经过半的酒桶里盛着江南最贵的美酒。
帘儿纤纤玉手扣着帘子,一颗又一颗的递到他的嘴里。
封卓弋躺在他的另一侧,手里端着一小碟颗颗拇指大小的青团,时而往嘴里填一颗,时而将捻着青团的手伸进水面里。
无数的红鲤,黑鲤追着船只游个不停。
耳边尽是优雅的琴声,女子啼笑皆非的莺鸣声,偶有两船相汇,船上之人皆会起身作揖寒暄,交换乌篷船上之美酒佳酿。
或交换乘兴所做之墨宝,诗句。
瞧那一个个江南风流美丈夫,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于江渚之上,在青天白日,水波粼粼之境唱着一首首沁人心扉的曲儿。
再瞧那岸边红艳艳柱子,青瓦盖顶的亭子里,个顶个的锦衣华服公子哥,娇莺美人儿团扇儿轻扇。
正所谓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少年易过不重来。
“公子,公子,别喝了,你快看那边,好像有人投河啦!”
帘儿晃悠着景熙着急的说着,可景熙打着哈欠嚼着莲子摆手道:“人家想死,你拦着是对其最大的亵渎,随他去呗。”
“哎呀,公子,是个姑娘跳河了,一群男的围在岸边看戏呢。”
“嗯?”景熙猛然抬头,朝着帘儿指着的地方望去,“呦呵,长得还挺俊。”
闻言,帘儿小嘴一撅,抓起景熙的胳膊就咬了下去,景熙啊的叫了一声,船夫以为被莲蓬的倒刺喇到了,连忙从前面找来。
“快快快,掉头,去把那落水的女人捞上来!”
船夫被景熙喊得直拍耳朵,身子一顿,在船尾摆弄船桨,宽大的乌篷船当即掉头,火速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