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姐,你看新闻吗?”
郑雯一手早餐一手拿着手机冲进了实验室,叶歆端着咖啡正在看领导发下来的审查文件,看她这样微微蹙眉提醒道:“你小心点,等会儿汤又洒身上了。”
郑雯火急火燎地把东西扔去办公桌,抱着手机就挤到叶歆身边:“开发区消防站有人出事牺牲了!”
她这儿话还没说完,就看叶歆手里的咖啡顿时跌落在桌上。郑雯一声惊呼:“歆姐!”
叶歆却顾不上咖啡洒落,伸手抢过郑雯的手机慌了神地查看起来,还是郑雯扯过一旁餐巾纸替她收拾起桌面,嘴里不忘嘀咕:“你还让我注意点别撒了呢,姐姐你这万一把电脑烧坏了怎么办?”
叶歆却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她都没意识到自己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视频中,风浪翻涌中,只能看见一道身影慢慢被水流淹没,在飘摇的灯光下渐渐失去踪影,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班长!”
而后便慢慢浮现出相片和字幕:李国安(1989—2020)享年31岁。愿英雄一路走好。
直到那一刻,叶歆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帮着郑雯一块擦拭着倒翻在桌上的咖啡。郑雯看她终于回过神来,眼神中似乎略有暗示:“你还说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叶歆故意装傻:“谁啊?”
“能是谁啊?这开发区消防站,能在你这儿有名有姓的就那么几个。我一开始听见‘班长’两个字,我还慌呢,可也没见得慌成你这样吧?”郑雯意有所指,“何况他也不是个班长。”
“就算是通信员也不可避免会遇上一些危险情况。”
“哎!我可没说是通信员哦!”
这话真是一下叫郑雯抓住了把柄,叶歆耳廓略微有些泛红,她把手机还给对方:“好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去化工站做查验,准备一下。”
“别呀,歆姐。”郑雯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我跟刘班长那无疾而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是没办法,可你这儿又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你对那个小韩还是有感觉的吧!”
“韩凯比我年纪小那么多,你真能乱点鸳鸯谱。”
“年纪小怎么了?现在正流行小奶狗呢!再说,看人家韩凯那个时候追你的劲儿,一看就是将来能认真照顾你的。”郑雯说着说着,慢慢收敛起原本带着几分玩笑意味的表情,拉着叶歆的手认认真真道,“是你自己说,要往前看了。也是你自己说,以后会为幸福努力,不再受困于过往。眼下就是一个机会,你就这么白白放跑了吗?”
叶歆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苦笑道:“我是说过以后为幸福努力,也不再受困于过往。但是我的过往中已经有过一个消防员了。我太清楚这些人的好……但也好不容易熬过那些‘坏’。有些事情,的确发生的概率不高。但是我没有力气再赌一次了。”
她叹气道。
“我的运气,太差了。”
郑雯看着她那苦涩的笑,有些后悔自己选的话题,听着她言语中带上的几分哽咽,连忙握着她的手道歉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男人算什么?姐妹最重要!韩凯什么的让他见鬼去!咱们不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这就去拿监测仪器,一会儿跟你去工厂!”
说罢了话,郑雯扭头就去干活。叶歆看着她这活力满满的模样,羡慕又怅然。如果自己是郑雯这样的性子,也在郑雯这个年纪,也许真的会抛开曾经的苦痛,努力再尝试一次。事情总是两面的,不论怎么选都有可能会后悔。就像她现在选择了克制,也许哪一天就会后悔没有选放纵。
可人生的路只有一条能走。选择了,就认了吧。
她早早就已经认命了。
去的路上,郑雯一边嚼着包子一边核对之前已经检查过的几家工厂情况。自从去年天宝公司的储油罐发生过爆炸以后,上级领导对各化工厂的安全监督管理更加重视,开发区这边紧锣密鼓对已有的几家大型化工工厂进行整顿改造,以免再发生类似问题。而叶歆作为灌城化工园区的安全工程师,为人刚正不阿,又专业能力过硬,便被领导提拔上来委以重任,专门成立了一个临时调查小组,专盯这次整风整改,确保防患于未然,各个工厂都能落实安全生产工作。
“大风、德江、天宝、惠恩……这几家老
牌子的都查过一遍,今天是天宜,中外合资企业,听说他们的设备都是德国进口。”
叶歆靠在商务车的椅背上阖眼休整,听见这句话就反问一句:“进口就万事无忧了?”
“也对,这些工厂动不动就拿进口往自己脸上贴金,但是到底好不好还得再看。天宝的储油罐还号称美国进口高科技高密度金属呢,结果呢?操作不当,火星出品的都没用。”
郑雯说罢这话,合上了笔记本。她还记得早上来时和叶歆的谈话,但仔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多嘴。感情的事情外人是干预不了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每个人也有每个人自己的困境。
这边商务车正往开发区的化工厂一路驶去,另一边,距离天宜化工厂并不远的一处污水池,开发区消防站三班的消防员们正强忍着恶心,站在其中不断地打捞着。
今天上午十点多,消防站接到报警,有个学生不小心把价值三十万的助听器掉到厕所。他们在厕所里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定这儿已经找不着了,只能移步污水池。丢了耳蜗的中学生在一旁都急哭了,一副耳蜗这么个价格,普通家庭哪里承受得起再买第二副。可是助听器就那么点大小,三班几个消防员站在污水池里好似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