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是来问你罪的,只是奇怪,你陆倾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若是无心,便是马上就死,也断然不会行无礼之事;若是有意,为何却拖到现在,还这么不明不白。
你明明知道,这损耗的不仅仅是她阿伊徳孜的闺誉,同样也是在损耗你陆倾的名声和百越人对你的信任。“
陆倾沉默了片刻:“若太后今日来就是为了问臣此事,那此前说的便不是闲聊。是臣的家人有参与其中,是吗?”
“聪明还是聪明的。”程凉站起来,“你不知道你母亲找过阿伊徳孜?”
陆倾回忆了片刻:“他们确实是来看望过臣几回,但臣并不知他们见过阿伊。”
“那你想过娶她吗?”
“若是不想,臣宁可死,也绝不会做越矩之事。”陆倾坚定的回答道,旋即他的声音又低沉下去,“但她不愿,臣又如何能够强逼呢?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
“臣问她,她亲口所答。“
“那你知不知道你当初落水,阿伊徳孜是舍命救你,而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在捕鱼途中偶然遇见了你!”
“这……臣有所猜测!”陆倾深深吸了口气,俯身用额头触地,低声道,“所以,陆某不但欠她一条命,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了禽兽不如之事。太后不提,臣竟然想过蒙混过关……臣所犯之罪甚大,请太后责罚!”
程凉叹了口气,看着这小子的脑袋顶,只觉得又好气又无奈。
陆倾比上辈子的自己还要小两岁,是个少年成名的天才。
他不像岳庭渊,出身一般,得到机遇之前已经被生活打磨过一遍,深知尊严这种东西是用来维持底线,而不是粉饰上限的。
如果说岳庭渊像是暖意融融的炉火,那么出身优越,天赋过人的陆倾就像是一把淬火的剑,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只要被拒绝了一次,他就不会再去求第二次,
“虽然你辜负的不是哀家,但身为福临道府正,私德有亏,且影响很坏,对百越人和秦人的融合不能起到促进作用,反而会在今后形成很不好的影响。这府正,就不要做了吧!“
陆倾浑身一颤,双目紧闭,喉结轻轻滚动,举手摘下了头顶的冠冕:“臣,认罪!“
“推荐几个你觉得能胜任福临道府正的官员,将名字报给皇上,请皇上选出新的福临道府正。等到朝廷的正式任命下来,把差事交接完,立刻以大秦第一水师都督的身份率领水师南下,等待哀家的进一步的指令。“
陆倾一愣:“太后,臣不懂你的意思……“
福临道府正是从二品的政务官,大秦第一水师都督却是一等的军官,按照现在的大秦军制,其级别跟飞奔潜隐四大将军是一档的。
这怎么能算是惩罚呢?
“南洋恐有战事,大秦水师是你和葛福生一手操练起来的。现在葛福生失去了踪迹,哀家也不想临时换帅。还有,你在福临道其实做得也很好了,哀家本来也不该将私德推及与公事。只是你和阿伊徳孜的身份都很特殊,某些头能不开,最好是不要开。
不过,你要把你被撤职的原因告诉你家里,毕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的德行跟你们家里的教育很有关系的。既然你父母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好,那么你跟他们实话实话当然也是应该的。关于大秦水师南下的事情就不要说了,这是朝廷一等机密。“
陆倾总感觉太后在算计什么,但目前他理亏得很,想到这一年多近两年来受到的良心煎熬,他恨不得程凉直接把他撸成平民。
难道阿伊拒绝自己,真的是因为母亲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那样他就更对不起阿伊了!
程凉跟陆倾谈完,对他们这对小男女的感情差不多有了数,心情颇为愉快的回了院子。
沈宽还在啃鸡爪,不同的是阿伊徳孜也在院子里。
“阿伊徳孜也在这里啊!正好,哀家刚从陆倾那里回来。”程凉一边冲沈宽挤眼睛,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笑着冲阿伊徳孜点了点头,“你不要害怕,你是百越人的神女,在朝廷眼中,府正也不比你高贵。那陆倾对不起你,该受罚就得受罚!”
阿伊徳孜正站起来行礼,闻言一愣:“陆……陆大人何处对不起臣女?”
程凉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阿伊徳孜,你是百越族的神女,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风尘女子。按大秦律,玷污良家女子,都是要受阉割之刑的,玷污百越神女,哀家看,就该是杀头之罪!”
砰——
阿伊徳孜一晃,碰翻了桌上的椰汁,乳白的液体汩汩往外淌。
她慌忙解释:“不是,太后您……您误会了!是他与臣女乃两情相悦,不……不是玷污!”
程凉一脸正气的摆手:“你别替他开脱,若是两情相悦,他为何还不请媒人,行六礼,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这分明就是沾污,简直是把我大秦官员的脸都丢尽了!哀家先罢了他的官,等奏明了皇上,再御史台定罪!”
阿伊徳孜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程凉,拼命摇头:“太后,不是……不是陆大人!是……是臣女勾引的他!您要罚就罚臣女,不是陆大人的错……”
沈宽恨铁不成钢,简直想要站起来给她脑袋上一棒,看看那里面有多少恋爱脑。
程凉眼神深邃,声音越发严肃:“阿伊徳孜,是不是陆倾威胁了你?这男人体魄强于女子,他若是坚持不愿,难不成你还能强逼他了?
况且你们现在连女儿都有了,大错已成。
要是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哀家不但没话说,而且还很高兴,会送一份厚礼祝福你们;但如果百越神女都被秦人欺辱玩弄,那其他百越人还如何相信天子会对他们一视同仁?
你们若是把自己看低,那谁也没法给你们尊严、
越人有越人的活法,秦人有秦人的活法,只要不触及大秦律,天子都会认可。陆倾没资格改变你的活法,你也没有必要为了他改变你的活法。
如果你们根本无法达成共识,那么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身为朝廷官员,这件事办成现在这副模样,无论其中的缘由是什么,后果都只能由他来承担了。“
阿伊徳孜愣愣的跪在地上,眼泪顺着眼眶落进了泥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