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民众逐一散去,而中军营帐还在厮杀,虽然有的人发现外围出了问题,但一走神马上就被人砍翻了。
乱局已成,除非有什么强有力的外部力量,否则他们不可能自行和解。
更何况,乱战之中还有一大堆专门捣乱的。
比如姚金刚,他觉得自己空活了十三年,终于在这一夜找到了人生的价值。
虽然说那些隐龙卫的老兵他打不过,但周围还有很多的软柿子,他陪着讨逆军的牌子,追着世家子弟一路猛砍,杀得跟个疯子一般。
林琛本来跟他在一起,追了两下没追上,就默默的甩手不管了。
他退出战场,很快便看见程舒带着三位国公世子和黑压压的禁军士兵跑了过来。
林琛从腰间摸出一支小小的烟火,点燃甩上了天。
很快,战局中的人开始撤了出了,唯有姚金刚和他的护卫,一直没见人。
程国茂脸色有点沉:“镇国公世孙何在?”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只有林琛摊了摊手:“他杀得兴起,不肯出来!”
程国茂:“……”
林武:“……”
姚周易:“臭小子,看我不打烂他那臭狗屁!”
话音未落,镇国公世子已经像头公牛一般,轰一声,拖着大斧冲进了人群,他的护卫们倒也没太惊讶,嗷嗷叫着,跟着老大一起冲了进去。
程国茂喊了一声没喊住,无奈的双手搓脸,下达命令:“全军出击,注意不要伤到镇国公家的人!”
他这个总指挥当得,毫无体验感。
等程凉带着小皇帝和全套依仗端庄威严的走进中军营帐,里面的局势基本已经被控制住了,唯一还在打的是镇国公姚周易,他在一群镇国公府护卫的包围之中追着打儿子。
之前这货烧了楚北道的府正府,又射死了余临道的府正,程凉一直怀疑是因为镇国公府跟万国会有勾结,他是为了毁灭证据。
后来靠着兴文苑对姚金刚有了点了解,这趟出来又亲自跟姚周易相处,才发现这人真的只是单纯的暴躁、野蛮和没有素质。
“袁弘逸和孙子安何在?”
“回禀圣母太后,袁弘逸在此,但是孙子安被镇国公一斧子劈死了。”
几个士兵将捆得严严实实的袁弘逸推到了程凉面前,背后还拖着半拉孙子安。
程凉:“……”
既然已经砍死了,就大可不必再拖过来!
袁弘逸明明浑身都在抖,却还坚持梗着脖子,哆哆嗦嗦的大吼:“汝南袁氏乃虞舜之后,周王亲封的诸侯,四世三公,名士满门。你杀我们,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韪?”
程凉觉得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西方贵族吗?
两军交战,打完用钱赎回去,过几年又接着打。
那不可能。
“袁家以袁弘逸为首,参与此次叛乱的,全部当斩。也不用拉回长安了,这次祭祀嵩山的队伍里本身也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哀家把他们都带到许昌了。等会天一亮,直接带到汝州城外,当着汝州城的乡亲父老审,审完立刻行刑。”
程凉不需要用这些世家子弟来做名声,更不打算把这些人留在牢里等着别人来救,甭管除不除得了根,他们做了初一,她就必须要把十五给做了。
皇帝之前施了恩,唱红脸,现在她就来唱这个黑脸。
“谢家的也是一样,全部带到陈郡,当着乡亲父老之面,该审审,该杀杀。不管你们是虞舜之后也好,唐尧之后也罢,现在是大秦的天下,你们就得守大秦的律法。天子可以给你们尊重,给你们富贵,但你们对得起这份尊重和富贵的话,就给哀家用脑袋来还吧。”
“其他人论功行赏。”程凉的目光投向玄清,“此战首功当之无愧是玄清大师,你想要什么赏赐?”
“阿弥陀佛,贫僧犯了杀戒,闭关思过三年尚不能赎清罪过,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玄清苦笑道,“若太后真要赏,那贫僧斗胆要四个字。”
程凉点点头:“请讲。”
玄清双手合十,高念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惟愿国泰民安。”
程凉觉得玄清不是个典型的和尚,他既有佛弟子的慈悲之心,又有儒家的济世之心,虽然看起来古板但实际上心思玲珑得很,难怪年纪轻轻辈分却那么高,再加之他长得那么帅,完全可以推举成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偶像
她沉吟片刻,没有马上答应,却问道:“在大师看来,何为国泰民安?”
玄清愣了愣,这太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贫僧以为,人人能安居乐业,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屋居住,遇到天灾不必背井离乡逃难,少者可安然长大,壮者各有其业,男当婚,女当嫁,老者能有所养,离世之时可得安详,便可为国泰民安。若是在此基础上,还能有余钱余力侍奉佛祖,修行善果,便可称百年难遇之盛事。”他想了想,答道。
程凉点点头:“大师所言很对,但做起来却很是困难。这难又不难在后面那些话上,而是难在‘人人’二字。佛祖云,众生平等,却又说有因缘相隔。若前世修德,那后世便可成贵人;前世作恶,后世便投生为牲畜或是贱民。既然有贵有贱,便难有平等之说。”
玄清眉毛微微一沉,脸色有些僵硬。
程凉话锋却又一转:“但哀家以为,这贵贱在于人,而平等在于生。人投生在何处,靠的是前世修的因缘;而这一辈子要怎么生,怎么过,却靠的是这辈子的修行。朝廷不但要让每个人都能活,而且要给他们修行的机会。
哀家和皇上居九重深宫之中,对于民间事,未必能时时处处都知晓。那朝中官吏是做事的人,搅在其中就必定会有利益纠葛,单单只由他们来奏事,未必准确。
哀家认了你的赏,就赏这国泰民安四个字。但如何做这国泰民安,恐怕还需大师与哀家、皇上,共同努力才是啊。”
玄清沉默了一会儿:“太后想要让贫僧做什么?”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希望大师闲来无事多在民间四处走走,留心‘人人’二字。等到有闲,龙门寺也好,少室山也罢,天下禅院皆可做老友相聚之所。朋友闲谈,自然不拘赏罚,也不消有所隐瞒。大师以为,哀家说得可对?”
“哈哈哈……”玄清放声大笑起来,“好,很好,佛弟子交友,只论有缘与否,不论身份高低。太后这位朋友,玄清便交下了。”
小皇帝还没搞明白,这俩人就已经谈妥了,开开心心进入下一个环节。
了像这些人虽然参与谋反,但看在刚交朋友的面子上,程凉允许玄清将他们带回少室山禅院自行关押。
而玄清也很给面子,同意少室山禅院的新任掌院由龙门寺的了意和尚暂时兼任,等过一段时间,他们选出了新掌院之后,再让他回去。毕竟少室山禅院距离洛阳那么近,也该照着皇家寺院的规矩来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