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川脑子里思绪急转,他有点动摇,但那个人的允诺,又不甘心就此认怂。
现在长安城应该已经乱起来了吧。
只要自己能拖住三日,不,或许只需要拖到明日,便没什么不同。程家和皇家的战局一起,天下四方各自响应,谁还管得了他张大川擅不擅自出潼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不能永远都安于只做一个士兵吧。
他两簇眉毛凑到了一起,权衡双方的实力。
程振武的骑兵距离皇帝一百来步,他距离军营两百来步,营帐之中是已经整装的待发的一千骑卒和数千弓箭手,若是双方同时冲锋,自己来得及退回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去。
小皇帝死不死其实问题不大,关键在于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
如果能突然出手,赶在程振武反应过来之前杀掉这个侍卫将人抢过来,是最好的。
他眯起眼睛打量秦政,觉得这人虽是魁梧强壮,但没有那种一流高手的凌厉杀气,应该只是个寻常的亲卫。
想到这儿,他也端起了架子:“程家造反,皇上何故与叛贼在一起?”
小皇帝等着他跪拜,等了半天却是这么一句话,苍白的小脸都给气红了。
他强撑着坐起来:“程家没有谋反,朕也无事,将军快些把路让开吧。”
张大川噌一声拔出腰间横刀,冷哼一声,却是扭头看向了全德:“好你个狗奴才,竟然敢伙同程振武胁迫皇上!你就不怕先帝爷地下有知找你算账吗!”
全德:“……”
小皇帝怒道:“张大川,朕没有被胁迫!”
张大川纵马向前走了两步:“皇上!您莫要害怕,臣定会杀光这些乱臣贼子,将您平安救出来的!”
小皇帝:“张大川,你不要自说自话,朕没有被胁迫。你立刻收起武器,让开道路,否则就是抗旨不遵,才是谋反!”
张大川:“皇上,臣知道这都是您被胁迫才会说出的话,臣不会当真,亦不会因此心生二志。您且稍等,臣这就救您出来!”
小皇帝:“朕没有……”他已经要气哭了!
张大川忽然加速:“不,您有!”
说时迟,那时快,张大川背后五人齐齐拉响了弓弦,弓未拉满,追求的是速度,五支箭分别奔向两匹马,嗖嗖嗖穿胸而过。
张大川借着马速横切着斩向秦政的脖子,另一只手凌空去够小皇帝的手臂:“皇上,快到臣这边来!”
小皇帝万万没想到这人真的敢动手,一时间真的是被吓到了,手脚冰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
全德发出厉声尖叫,纵身扑向小皇帝:“皇上!”
只有秦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就怕他太沉得住气,不肯动手。
砰——
张大川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侍卫连着皇帝一起不见了,他还没来得及扭头找人,便听见自己的马发出惨烈嘶鸣,重重将他摔了出去。
秦政顺手把皇帝交给了全德:“五十息后,程将军会开始冲锋。”
全德愣了愣,撒腿就跑。
张大川怒吼道:“射死那狗奴才!”
五位骑兵再次弯弓搭箭,冲向全德。
秦政挑起落在地上的横刀,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
冲在最前面那个人,拦腰断成两截,内脏被惯性甩得四散。
“二!”
中间的两人被一股大力踹下了马背,如同被打碎的血袋一样,在地上滚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三!”
最后两人见势不妙想要开溜,刚勒住马,还没来得及调头,便觉得脖子凉凉的,再向抬头时,发现自己的身子孤零零坐在马上。
秦政收刀入鞘,举起骑弓。
张大川在喊“射死那狗奴才”的时候就开始往回跑了,他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惊恐,之前与他联络的阳天大人也很厉害,但他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也可以看得清他的招式。
这人已经强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吗?
好在营帐后面的骑兵都尉是他亲弟弟,看见他们这边情况不妙,已经率兵冲了出来。
那人再厉害,也不能一打一千吧。
张大川瞅着自家弟弟伏身狂奔,脚下如生了风一般。
眼瞅着只差十几步,背心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他喉头一甜,用最后的力气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侍卫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又搭上了一支箭。
“大……大山,替为兄……报仇……”
马蹄声呼啸而过,张大山悲愤痛哭:“杀了那狗贼,为阿兄报仇!”
秦政拨动马头,横向狂奔起来。
手中骑弓飞快被拨动,每一箭都能射穿一人。
“张大川刺杀皇上,意图谋反,奉太后懿旨,皇上圣命将其诛杀,尔等不想死的,赶快下马投降!”
他很快射完了两匹马上夺来的箭壶,扔了骑弓,拍马正面迎向那些骑兵。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通常最为勇武,他们的铠甲铮亮,马槊尖锐,脸庞如当年那些随他一起建立这个国家的战士们一样坚毅。
秦政忽然有点恍惚,他觉得自己本该已经坚如磐石的心颤动了几下,热血澎湃的呼声又一次冲击着他的耳膜。
曾经他们是为了理想而战!
如今这些人,却仅仅是为了某几个人的野心。
愚蠢。
实在是太愚蠢了!
“杀!”
他侧身抓住了对方的马槊,直接将人拉下马来,接着挥槊横扫,将数人扫落。
“大秦!”
他忽然高声大喝起来。
一直按捺着数息的程振武也忍不住了,不顾还不到五十息,将手中横刀往天空一举,怒吼道:“兄弟们,冲锋!荡平一切宵小,将大秦的战旗插到天边!”
程凉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热血了起来,或许是深藏在她心中不甘平凡的心,也可能是原主与生俱来的将军世家的血。
她登上了一处凸起的小丘,接过有福递来的天子龙旗,使劲一抖,让它迎风展开。
“诸将士听令,无论尔等出自何处,身居何职。在此一战,皆为天子同袍,救驾之功,富贵不绝,冲锋!”
程平等人早就等得不急了,听见号令也抽出自己的武器,如猛虎般冲向敌方营帐,一边砍杀,一边怒吼:“尔等皆有家小,为何要随张大川谋反?”
潼关军士卒仓促应战,皆是一脸茫然。
啥啊,我们不是来平叛的吗?怎么成我们谋反了?但对方的装束确实是长安禁军,而且头顶上还飘着天子龙旗。
他们着急忙慌的想要找主心骨,可四处不见张大川人影。
秦政看着冲在侧面的程振武,那挥动马槊的样子跟记忆中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索性将挂在马腹旁边的张大川人头挑在马槊上,一边大吼:“程将军,护我!“一边狂奔着冲向中军大营。
程振武回头瞄了一眼,急令身边的旗手发令集合,自己随着秦政奔去。
秦政跃马过了栅栏,周围的士兵转身就跑,没人敢跟他一战。
“张大川已死,现在放下武器,便赦免尔等罪过!士卒斩队正者,升队正!队正斩校尉者,升校尉!校尉斩都尉者,升都尉!都尉斩偏将者,升偏将!偏将出营认罪者,升镇将!”
程振武眼睛一亮,也跟着他的话喊起来。
效果是立竿见影,那些队正、校尉、都尉看旁边那些士卒的眼神都变得恐慌起来,纷纷持刀自卫,既不能发号施令,也不敢再往前冲。
更令他们心惊胆战的是,龙旗旁边的牛皮大鼓忽然被捶响了,轰隆隆如同天际响雷。
听见鼓声的每一个禁军,无论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怒吼起来:“大秦!大秦!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