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早,五点多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刘霞磨磨蹭蹭地擦着车子,老刘从屋子里探出头来,问道:“刘老师天都黑了,还不回家啊?天越来越冷,黑灯瞎火地可不好走,赶紧回家吧!”
“谢谢张大爷,我这就回去。”她赶忙应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对着镜子将帽子和围巾武装在头上,边走边戴上厚厚的手套,推起车子就走。她之所以磨蹭,是因为不想与王军再遇上,这个时间正是他们在公路上会合的时间。可是天快黑了,路上又没有路灯,不快走的话,天黑了不安全。
刚走出校门,她望了望大路,犹豫了一下,为了不再遇上王军,她决定走田间小路。
田间小路若是在白天走的话是有些诗情画意的。一条悠长悠长的小路绵延伸向远方,两边是一马平川的麦田,头上是瓦蓝瓦蓝的天,那种感觉只能让人心旷神怡,绝对不会有一丝烦乱。而今天走夜路,却全然是另一种感觉。四周一片寂静,脚下的土路是不平整的,偶尔车胎会被颠一下,让她有些恐惧。一声鸟鸣也让她的身心发颤,她后悔走小路了,本能地想跳下车子掉头原路返回,可是往回一瞧,茫然一片,天已经黑透,她根本看不到学校的二层教学楼。
“还是往前走吧,仅此一回,下一次决不能再犯傻。”这样想着,她蹬上车子疯了似的开始往前奔,不管路面的颠簸,也不管瘆人的鸟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她就像一个进入了魔窟的人在极力奔逃。直到看到本村的民舍中透出的点点灯光,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她发现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蹬不动车子,她只好下车走着。结果腿却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再加上因为她太过用力全身出了一身汗,汗水粘在厚厚的冬衣上让她步履维艰。
“真傻!这不是自己与自己过意不去嘛,不说话就不说话,干嘛这么难为自己?明天不能再走小路了。”她自责着,借助车子的支撑往前挪着步子。
当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家时,于珊推着车子正要往外走,看到她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急死了,知道不知道?”
“娘,今天我想抄近路走,结果还不如大路快。黑灯瞎火地可把我吓坏了!”刘霞看到娘心里踏实了,赶忙解释。
“咦,车子不是咱家的吧?都锈成这样了,怎么能骑得快呢?你的车子呢?”她推着的车子引起了于珊的注意。
“娘,我的车子被压坏了,人家赔的。”她轻描淡写地说。
“赔的?这么一辆该废弃的车子!你被人骗了。是谁?我明天去找他说理去。”她惊呼地围着车子转了一圈。
刘霞怕又惹出是非,赶忙说:“这是临时让我骑得,修车铺有好点的车子会给我换的。这还有赔的三十元钱呢。”她将钱掏出来塞到她的手里。
“赔的钱不算多,但总归你还是吃亏了。”于珊盘算了一下说。
“娘,这是王校长和修车铺张师傅给说的事,就这样吧,给我们领导一个面子。”她疲惫地将车子放好,走进屋一仰头舒服地躺在了床上。
于珊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没细想,转身又去了灶间做饭。
王军按心照不宣的时间点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刘霞出现。他心里一急,骑车到学校门口去看却发现大门紧闭。原来她已经走了,他心里想。霎时间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他难受地朝校园里看了看转身骑车回家了。
路上,胳膊上的擦伤开始隐隐作痛。这痛楚就像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一下把他拉到了中午时分。刘霞那双大眼睛中透出的关切目光瞬间又温暖了他,他笑了。他好像又听到了刘霞那柔柔的话语,那里同样充满着关爱,他笑得更灿烂了。这笑是那么美好,只不过是在黑夜中赶路没人能看得见。不过像这样的甜蜜时刻,他喜欢独享的,他不想分享给任何人。以他的直觉判断,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但不知道怎么下午下班她却没了踪影,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情?这样一想,他突然又开始骂自己。这在农村是不吉利的想法,他宁愿自己出问题,也是不想让她出问题的。或许只是有事情提前走了呢,明天见面问问。
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自家的大门紧闭,小卖部也没开着门,他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可不是爹和娘的风格。他用前车胎推了推了门发现是锁着的。他敲了敲大门,喊道:“这么早插门做什么?不要儿子进家门了么?”
“还不快去儿子开门。”听到声音,正在做饭的贾梅向王海吼了一声。
王海满腹牢骚地从屋里走出来去开门:“这么晚回来,是不要这个家了吧?以后再回来这么晚就不要进家了!”
“爹,又挨娘的骂了吧!”王军纳闷地看着垂头丧气的王海。
“你怎么知道?就是骂,也是你的原因。”他没好气地吼道。
“我怎么就碍着你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没好气地放好车子就往屋里走。
屋里透出的薄弱的灯光照在他有些破损的袖子上。王海一眼看到了,紧走几步去撤他的胳膊想看个究竟。
“哎呦,爹,你干嘛?”擦伤被触疼,他龇牙咧嘴地惊呼了一声。这一声把贾梅和妹妹王燕喊了出来。她们俩围过来盯着他的胳膊。
贾梅担心地问:“小军,你怎么受伤的?跟人打架了?”
“肯定是打架了!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王海庆幸注意力转移到了儿子身上,叉着腰训斥他。
“你一边去,一会儿再跟你算账!”贾梅回头瞪了王海一眼吼道。
王军知道家里又要爆发一场风暴,赶忙说:“哎呀,你们就别大惊小怪了。我今天大难不死,你们应该庆幸!这点擦伤算什么?别问了,事情都过去了,好不好?”说完他就想逃,可是贾梅却死死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