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理智的嗤笑之余,刘老管事却是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他再是名上风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帮人做事的仆役,断不可就妄自替自家主子拿主意的!由此,纵程铮的暗示……明示在刘老管事自个儿听来是极度的不靠谱并断不可与之为伍的,但……但若是庄简亲王因自诩还有些旁的手段足以逼得程铮将这不靠谱转为靠谱而浑不惧并欣然笑纳呢?
想来,既有东南一带的教训在,庄简亲王也不至第二次翻船才是。
一时间,刘老管事也真真是很有些犹豫不定。
好在,既程铮没有就不管不顾的将事儿挂起全然挑明,刘老管事也可暂不急于就着这事儿同程铮掰扯了——
更需得先将眼下的破事儿给解决料理了才是!
……
然后,刘老管事就知道了:纵他有心让过话题,这两者也不可能全然撇开关系,至少,在程铮抛出那个诱饵之后,他就不会坐视刘老管事全然的无视这件事!
……不,甚至都无需程铮再费力了,因着人总有贪欲的缘故,刘老管事惊恐的发现:纵程铮不特意的将换题往那个方向引,他也会在难以克制的将自己的思绪往那个方向偏向过去。
就问这对话……还能怎么继续?毕竟,他的心都快要同程铮凑到一个阵营里去了啊!
便——
先道程铮罢。
眼下程铮见刘老管事虽并不接自己的话儿——尤其是自己若有似无将话题引向西南之际——却到底没有就驳斥自己,就又借机向刘老管事倾吐了些自己无可奈何、自己也是为人所逼迫,自己的手段虽说不算什么高超之法,可因着‘心’在这里,便也终不至全然愧对旁人对他的期待……
一流林林总总、断断续续,仿佛没有联系,却又千言万语尽数指向一个中心点的废话。即:他程铮也很无奈呀!
顿听得刘管事眼皮子是不住的上下打架,几乎要被程铮这无奈又无聊的话搅和得心中睡意大增,唯想两眼一闭,再不顾忌这些嗡嗡嗡嗡犹如虫子乱飞的杂音了。
好容易、也几乎到了刘老管事真的不管不顾就闭眼一躺的档口,屋外也终于传来一声略带上一些尖利——太监特有——的通传声,且听那通传中出现的人名,也不多不少恰恰好就是那日被程铮唤来与周管事当面对质的军中人士了。
人又齐整整的,一个不少的到来了?
刘老管事:“……?”
他先是被那通传的声音惊得瞌睡尽数退去,再是又被通传的内容惊吓的脑中一木——
全想不通程铮今日玩的……又到底是哪一出了?
但,也还是那句话,连周管事都未曾掉进去的陷阱,他刘老管事会上这个当?
程铮究竟是个傻子了,还是个呆子?竟就真的这般半点不带修改的、完完整整的、复原了当时的场面?
还连人都不带少的!
……
又或者,程铮是因着知晓在他们之间甩锅或是制造矛盾的可能性不大了,这才将所有的人都叫了来,大家和和美美的谈上一谈,以便达成和谐的共识?
说真的,若是这般,那程铮还真不如就继续试图于他们之间甩锅挑刺!毕竟后者可是比前者更不加的不可能,好吗?
不,也或许是有可能的?
只,却是须得程铮给予出所有人都满意的报酬,那他们别说放下隔阂了,便是亲如一家人……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就是代价真真大了去罢了!
至少,虽不至就说程铮是绝对支付不起这等代价的,可这代价却也必定会叫程铮割肉放血直至连‘一条命’都得舍去大半的地步。
故而,也哪怕程铮不想活了,他该做的也绝对不是将两者聚集至一处商谈……这种是个人就难以理解的操作方式呀,多少也得将刘老管事同军中人士两者隔开,一边给一个‘报价’,然后再隔空拉了双方互为胁迫的依据,如此方好将代价削减至最低吧?怎么就敢放任两者面对面了?难不成,还真盼着他们互相之间能帮着程铮砍价不曾?
说真的,他们能够不合起伙儿俩的将程铮的脑袋拧下来,都可视作是他们放下屠刀修身养性了。
……
…………
虽说刘老管事的脑子里因着程铮的这莫名举动而乱哄哄的,更是千头万绪全不知该捉住哪股思绪,但军中众人却是齐刷刷的、且是快速又无声的进来了——
因着刘老管事是先行来到程铮这里的,故而军中人也的确无法通过通禀的方式得知屋中还有什么人……但,这也半点都不耽误他们在进门之后因为瞧见屋中在除去程铮之外还有一个‘老熟人’之后齐刷刷的愣神。
——真的,既大家真的都是老熟人了。自然不会不知对方的身份,也自然不会错辨程铮将他们叫来此究竟意欲为何……
好吧,后一点,众人暂且还是猜不出的,可也没人会错以为认为程铮将他们叫来是预备了好事儿招待他们了——
这,总是错不了的吧?
却是无需管程铮又是如何的不安好心都得先齐刷刷的下跪问安才是。
然后就见识到了:程铮对刘老管事有多么的‘逼不得已’,对待这些军中人就有多么的强横!
待见众人尽数跪了下去,他也不叫起,而是用冰冷的音色平板无波的对着他们道:“都抬起头来,却瞧瞧这是谁。”
众人:……
多么的……多么的令人恨不得能直接起身,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前去,再使劲地晃晃程铮的脑袋,倾听里面可又回荡着大海的波涛声了。
同样的事儿耍弄两遍……你不厌吗?便是真不厌烦吧,你可又是真的不怕死了?
须知上一次毫无证据便就罚跪朝中大臣的事儿朝中大臣——也即是此处的军中人可还没与程翻篇呢,程铮就预备再原样作死一回了?是嫌弃仅仅作死一次不足以让你程铮死透彻吗?
大家几乎皆是用木楞的眼神看向程铮,且其目光也直刷刷的汇聚到程铮身上……并懒得听从他的吩咐去瞧他的身边又有什么人了——
反正,又不是真没有看到,也反正,并非真的认不到人。
……
只此刻,可不仅仅是跪在地上的、被程铮用同样的手段‘玩弄’两次的军中人并不愿配合程铮的吩咐,便是那被程铮让在客位坐下的刘老管事也倏然间便被程铮的话吓出了出了一溜的冷汗挂在额角:
他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又什么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
——纵铮上赶着找死,也切莫捎带上他人好吗?!
哪怕程铮此举看着是在自己找死——还是上赶着找死;更哪怕在场人俱是眼明心亮的人,知晓这事儿可怪不得‘外人’而实在是程铮自己作妖……可,仅仅靠着眼明心亮,是难以在朝堂之权力场中上活得好的——
他们更得在眼明心亮之余‘难得糊涂一回’。
糊涂什么呢?
即:纵然太子的‘德行有亏’是因了太子自己不做人更是自个儿上赶着脑子犯浑一心想要往那绝路上面奔,这面上也不能就说是太子自己的问题……至少不能就将问题全然归结在太子身上!不然还能道一句太子‘先天’就不是个好的?
若如此,不怕太子如何,只恐那身为太子生父的皇帝……
又能好得了?
故而,也只能是外人将太子带坏了!
而在定了下如斯基调后,也便是‘受不住引诱’的太子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那些个带坏了太子的人……又能有好下场了?
不但没有,更甚者他们的下场会比程铮还惨:皇帝杀儿子恐会因天下人的议论而不好下手,可这磨刀向旁人?
说不得就会便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