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对视一眼,神情在不可置信之余竟是还止不住的生出了些许对贾赦的同情:的亏这人现下里已经是了,不然要知道自己亲妈毒死了自己媳妇——还是已经同自己生育有两子的媳妇,不得再直接气死?
所以啊,下次投胎前记得睁大眼睛,切记得不要再找上这样的女子做娘了。
可惜贾赦能得到的叹息也不过这一转瞬,俩人就很快又调转了心神,继续专注于贾母的狠毒了:既能对亲儿媳下手,想来手里也该还另有些鲜血才是?
然后就又知晓了贾母居然还放任王夫人对贾赦的嫡长子贾瑚下手!
也故,便可能会在开口之后被贾母惦记上,但若是不开口?却更是会连眼下这关都过不去,又哪里还能论甚以后?
就争相将自己的所知尽数给面前俩人诉尽。
然后也就叫这两人是再一次的大开了眼界。
不怪贾家能养出一个拖累了全……朝堂的小儿媳妇,而实是——
却瞧瞧贾家这做的什么事儿罢!做婆婆的亲手弄死儿媳妇?还特么的弄死的是长子长媳!哦,还需加一句这长子是贾母自个儿亲生的而非抱养的?!
余官员:“……”
李副官:“……”
两人:“……”
木了木了。
只到底还想着多叹一句:贾赦怕是上辈子杀了贾母全家,才会于今生遭遇这般的‘报复’吧?!
也直至知晓了贾母连自家的亲孙子都有落井下石——还是之后,两人也不约而同的收束了手段,不敢对这些个显很是知晓些贾家阴私的下人们再行逼供了:
且是真·不敢了。
谁能想到贾家家中胆大心狠的妇人会不止于王夫人一个啊?端看这贾母可是个连自己儿媳和孙子都下得了手的人,就可知她对旁人的儿媳孙子是更不会手软的了,不过在于能得手和不能得手的区别而已。
就更不必管去计较贾母又是否有得手了,要真问出贾母有对外面的人家出过手——管她得手与否呢?——对余、李二人都会是都是收不了场的的局面。
莫若知晓得少一些,也能更‘安全’些。
有有现下里已问出的这些信息对俩人而言也尽够了:不管是用之以遮掩贾母的‘急怒攻心的真相’还是干脆就再以之将其倒推回贾政的身亡从而遮掩他们‘动手太过的事实’。
毕竟,真对贾赦的长子下手的可是贾政的正妻王氏,且听说那贾赦死前也正在在高呼自家儿子死得冤枉求皇帝和诸位办案的大人为他讨回个公道的时候……这余李俩人转头就从贾家下人的口中问出口供了——虽说是顺带着问出来的吧,不也到底有能直接证实贾赦的冤屈是确有其事的?
少不得会叫那本就被打到半死的贾政是又惊又怕,从而一急没了……也不会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事儿了。
至于这人的死因其实是被板子打碎了体内脏器什么的,在前有王夫人事发做引后有想要封贾家人嘴的所有勋贵们‘作保’的情况下,也无论余官员还是李副官,都无需怎么担心自己会东窗事发了。
就更别说便没有这事儿,俩人其实也有预备好口供了……却到底因着借口于这事儿能更公然妥帖的将贾政之死和贾母的等死解释清楚,那他们不就将之就据来使用了,却是还等什么呢?
便又回头合计了一回,才继续就这贾赦妻儿死亡的‘事由’继续拷问贾家下人——其中,王夫人的陪嫁人员自是关照重点,可惜身为其心腹的周瑞家的却是早些日子被打发去了南边儿,虽现下里亦有列在‘捉拿’的名单上吧,却也到底至今都无甚有用的消息传回来,更别说将人带回来问话了。
……再有,因着余官员自身‘立场’的缘故,他也并不情愿看见周瑞家的真就被抓回来了:这般帮王夫人做事知晓王夫人所有见不得人阴私的家伙,还是死在外面才最好!
且,也正因周瑞家的缺席,两人无论问什么审何事儿……都会显得缺少关键性的据点,外加被打走的贾家世仆中也有不少参与进这事儿的,倒是使得余官员和李副官的问话进度很有些‘艰难’。
却到底达成‘目的’了。
其间可喜——也尤可惜的是:直到余李二人折腾出一份能保全其性命的供认状,那贾母都未能从亲手逼死儿子的噩梦里苏醒。
大抵也无需再醒来了:
毕竟,贾母所真正追求的,其实是贾家所有人——包括贾赦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继而步步高升,哪怕这之间也自会有‘必要’的取舍和牺牲呢,她也是全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在最疼爱的亲生儿子的死上迫不及待的亲手推上一把的!
……便贾瑚的死,她也不过是因舍不得贾珠背负上杀人凶手之子的恶名才不得不出手帮着扫尾罢了,可贾政——
贾政!
这个曾获得贾母最多的爱,最多的倚重,最多的资源倾斜——至少也有多到超越了他本能拥有限额的,贾母的幼子,却是在背叛了贾母之后再用自己的死给了贾母一记最深最重也最无可挽回的打击。
毕竟,再是恼恨,曾经给出的感情也是做不得假的,哪怕贾母凭着恨借着怨再糅合进对自身死亡的恐惧将这份感情转而化作一把对着贾政刺出的利刃呢,在最终得手一瞬间,也会堆叠挤压并反扑为针对贾母自己反噬的刀子,致使其在吐血之后径直陷入长久的昏迷。
再因着没人真想要冲着唤醒她的方向使气力:她本就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太太了,这遽然间受了惊吓……不,该说是沉重打击,也正该是缓缓调养细细呵护的时候,若有能贾家子孙尤其是颇得贾母心意且此时也尚留在贾家府邸之中的贾宝玉于病榻前侍奉汤药……或哪怕仅是撒娇呼唤几声呢,也都是能叫贾母意识到自己并非再无可怜可护者,从而生出几分对‘生’的执念毅力来的。可却是无人于此关头还想着需为贾母找到这份生机。
——余、李二人自是不必多说,除去单吊着贾母的命不至在上报的时候暴露出自己竟是在一日之内就‘逼’死两人的事实……便无甚所求了,更叹那被二人招来的大夫也是个全无医者仁慈心的:也正如贾母在贾政同自己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性命一般,这位大夫虽不是看不出贾母的心病症结在何处,却是因并不认为自己在真针对了贾母的症结‘下药’后还能讨到自己的好,继而置之不顾什么的,也就做的不心虚了。
也是因此,其所用药物什么的且不必提……总归这俩刑部及禁军的大人都不见得是会品评药方好坏的,便召贾家子孙侍奉汤药一流惯能为病人舒缓情绪的‘小手段’,这大夫也只本着能少一事儿少一事儿的态度做不知状。
尤其在那余官员半点都不吝啬的贡献出了自己珍藏的山参后,大夫更是仿佛领了圣旨不得不遵从一般只将这参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吃呀!还不但吃更是佐着‘配料’的将这参的药力发挥到十二分,如此‘重拳出击’,也真是死人都能被催得弹一下手指头了!
……只也必须指出的是:药,不是不好。却是错在其下药的时机太急了些。
按着贾母现下里身体进精神的劳损程度,原也是得用参一类的大补药材填补其亏空的……却是定不能就在贾母尚未转来的时候就贸贸然的使用,而必得先缓和了贾母紧绷的神志,纾解其已至极限的心境,佐以亲情的呼唤引诱出潜藏在其身体里的生机将其唤醒了,方才能用药一面滋补了贾母的身体一面茁壮这份‘生机’,从而将贾母彻底带出死亡的阴影。
可现下里,这大夫却是一概前置的步骤全部省去,唯对着最后的那步下手还下得是‘重手’‘狠手’,也不免就使得贾母越发的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焦虑之中出不来了——
其行状可参照后世的癌症病人,便是进补,身子能得补一分,那癌细胞更能攫取三分,故要是不遏制后者,前者也是永远别想着能‘争过’的。
——更别说治愈了。
……
这点,大夫不是不知,不过是顾不得的……其后更是全不可能再顾忌到了:药已经给贾母灌下去了,要真敢停了或是再换一种治疗的方法,却是要如何才能解释自己之前的治疗‘有误’?且这一有误若搁置在平时这大抵也就是一个医术不精被主家驱赶出门……再坏坏名声的事儿罢了,可要搁置在当下?
呵呵,怕坏的就是自己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