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种别的小朋友都在吃肉可自己却连汤都捞不到一口的‘并不’:不就是‘区区一条人命’吗?对在远在京城又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王公官僚而言,这条逝去的人命……大抵还不如自家家中没了的鹦鹉更值得上心。
可兵权却是不同!
若是能取得东南一代的兵权——亦或是帮他‘效忠’的主子取得——那别说什么家里的鹦鹉了,怕是连自家人的命……也会有人是愿意在衡量之后贡献出去的。
只,这样‘扭曲’的价值观在导致那些‘行事者’会于行动中拼尽全力的同时,还会使得他们不约而同的对自己做的事儿讳莫如深:任何时候,事件的重要程度都是能以保密程度来简易区分的,便皇帝已有对整个朝会上的臣子都放话出了东南兵权即将有变更的可能,可他们也是会很害怕有人来打听……或仅仅是自己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或自己所在势力的举动乃至‘进度’的好吗?
除非是那些个亲近到能做为心腹商议的下属。
可贾政又会是、也又能是谁的心腹呢?再从他目前人人讥笑的情况看,王夫人也是别想他能打听出嘲笑之外的内容吧?
丈夫,已是如此了,而贾家也再无可能和谁家亲密到可以推心置腹的探讨这等攸关家族未来……不说百年却也至少关系着半个百年的大事儿了,所以王夫人的关注点就只能停留在被害学子的身上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了:
不就是个还没能踏入朝堂的,自身也非勋贵家子弟的读书人吗?没了就没了,外人看待这消息和看待某某家的儿子出门喝花酒被儿媳妇拧了耳朵……
无甚区别。
所以消息广为流传。
也所以消息还能达成‘多角度’流传。
终是吸引了王夫人的注意。
……
只,在这消息吸引王夫人注意力的最初,她所看到的却并非它的‘价值’,而是直接感受到了它带来的、‘连锁’的恼怒:
本来吧,这段时间内,王夫人都有因自己的计划进展不顺而焦躁,可就在她再想不出别的办法几近于都要认命在自家儿子的‘名声’和报仇这两个选项中只能择其一的时候,房内丫头还敢于用话语捋她的虎须!
□□是:实在可怜,本是大有可为之人呢,不想却是和我家少爷一般苦命了。
王夫人:“……”
便这丢了命的学子也实在是个可怜人吧,可这么一贫贱之人又如何能与她高高在上却是不慎折翼的长子相提并论了?
她本就视自己儿女为天下无双旁人只配贡献……说不得还要被嫌弃贡献得不好,贾珠的遽亡更是叫她的偏执彻底疯魔,断不许人涉及到贾珠的言谈举止中对贾珠有任何的不敬——或者仅仅是王夫人认为的不敬。
而那丫头,王夫人也没赏赐她嘴巴子:她不是说贾珠是个‘苦命人’吗?那好啊,王夫人也是不介意叫她见识下什么才叫真真的‘苦命’的,便留了她替自己在佛堂里为贾珠捡了一连七晚的佛豆——不许点火盆。
如今已是能赏雪的时候了,那丫头便是做下人的,也素习娇惯,哪里又受得住这佛堂冬夜里的寒气?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就只有被人抬着出荣禧堂院门的结果了。
不想,这还是不是结束,就在那丫头连带着她的爹娘老子都还没能从大夫给出的‘生育怕是有些困难了’,‘不好好将息怕是老年会难过’等噩耗中走出来的时候,王夫人竟是一点都不吝啬的与她们送去新的噩耗了:
她为这快到年岁的小丫鬟指了终身,且对方乍看上去还不算差。
那小子可是贾琏的贴身小厮呢,长得周正不说,还颇识得几个字——贾家有多少家生的下人子?却是又有多少能得这般的体面和福气的?
却未必是这丫头的福气。
也,就这一指,那本就因伤寒去了半条命的丫头更是又急又羞又恨,半夜里好一场高烧,待得抢救回来,人却也是半废了,下半辈子都离不得剩下的塌了。
却也‘正常’:既然也是服侍王夫人的,那她自然不会不知道王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且王夫人做龌龊事儿的时候也惯是欺上不瞒下的,故这贾琏身边到底是些什么样精挑细选的‘人手’……也自然是不瞒她的。
故便是下半辈子都可能要瘫在床上了,那丫头竟也分不清自己是瘫了更惨些,还是不瘫却是要嫁那于贾琏一般‘不是东西’还不如贾琏有个少爷身份撑腰的小厮更惨些。
……
那里,一个如花少女的下半辈子都活着还不如死了。这里,王夫人却是好歹出了口恶气终能再定神再与贾政纠缠了。
却是不成,因为贾赦状告王夫人谋害贾琏案件竟是和学子被害案前后脚的来了!
虽说这前后之间的时间段有些长吧,但它们也来得王夫人是再一次的大喜过望——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能‘洗白’贾珠‘名声’的方式了,好吗?
即使,这一次会搭进去的是王夫人自己的名声。
……
…………
至此,王夫人也是不得不感谢一番那几乎已是被她折磨的半条命都已经塞进棺材里的丫头的:
对方的话儿好听吗?不好听。
可就是这样一句不好听的话儿,在搭配上贾赦的胡闹之后却是叫王夫人登时就兴奋得难以自持,意识到自己若是不将之拿来用一用,真真是白瞎了那条已经断送了的命!
——注意,这里的‘命’是指那已死亡的学子,而非王夫人有意想要将那丫头也直接给了结了。
实是因为那丫头的话儿于无意间解决王夫人的一大难题,即之前的王夫人便想要将贾家王家和甄家串联到一处去,也有个‘致命’的问题横亘在其中难以解决:
她的孩子该怎么办?
这里的孩子可不是指贾宝玉或是贾元春,而是指贾珠!
毕竟,若王夫人真想要将贾家和王家都套入污名中一块儿填埋了,那就有一个问题是她难以……不,该说是根本无法回避的:作为贾家二房的嫡长子,作为王家在贾家再亲不过的外甥,作为一个已经取得秀才功名还正在冲击秋闱的人,要说贾珠对两家人做的污糟事儿一无所知,那可能吗?
不可能。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一荒谬的‘可能’: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本事(对贾家人和王家大多数人而言),贾珠会被贾家任放过了?开什么玩笑呢?也别说什么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了,瞧瞧他媳妇鼓起来的肚子吧,谁家孩子都快做爹了呀?!
王夫人:“……”
这般,可就实非她所愿了。且不说她是如何因此又莫名其妙的越发将李纨恨上三分的,只说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被人这样‘伤害’的:
对王夫人而言,自家的孩子永远都值得最好的:这‘好’不但包括了她所能提供的、极致的物质享受,也会包括她拼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也要去维系的、对方风光霁月的名声!
可,又要如何才维系?
王夫人自知自己大抵是没这个能力的,便她是个将后院之道用到极致的人,可终究也被困在了后院之中,对于这院墙之外的世界,那叫一个有心无力。
且在此同时,贾母的威慑力也因出了贾家院墙而不管用了不说,连贾家和王家先祖残留下的那点名声也几乎有一点算一点的被贾珠的亲爹和大伯子耗尽了……要它来证明贾家子孙是如何的好人断不会做不法之事儿?
呵呵。
故而,在王夫人原本设计的剧本里,贾家王家甄家薛家等等人家都是想要科举中发一笔‘国难财’的,且因为这四家人惯是老亲,不但外面的老爷们,连家中的太太也是有来有往了许多辈人的,故行事间就愈发的放肆不知回避了——毕竟女人多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不是?最终也有因为薛家——这个在四家人中最为巨富可又最为‘低贱’的人家而暴露出了不法的行迹……也还算是一个能勉强自圆其说的剧本吧?
可贾珠又到哪里去了?贾家王家甄家薛家这四家人都连带着内院的女子一个不少的卷进去了,总不至于把贾珠就排除在了贾家‘老爷们’的行列中了吧?
不急,这里愈发需要着重点出的却是‘等等人家’中的那‘等等’二字了:
科举。
还是举办在金陵的秋闱。
这是多大的盛事啊?也同样会是多大的‘机遇’啊!
会盯上那些个囊中鼓鼓可脑内空空的‘读书人’的,不至于只有贾甄王薛这么四家吧?银子是没有姓名的,也是谁都能往怀里搂,更是谁都爱往怀里搂的!……这里之所以是‘等等人家’,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个人家不和贾家四家一个阵营,所以王夫人便知道有这些个人家,也终究看不清看不明对方是哪家人,只能泛泛的提一嘴而已。
可林海和贾琏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