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禁卫军再怎么……也总是人吧?是人就要吃饭穿衣,用的武器也总不可能是他们自产自销,更别说手握如斯权柄,哪里就会只费心于穿衣吃饭用什么刀?
自然是要贪的。
而这贪,虽是不好做手脚,但却不是不能做手脚的!
……也是程铮高高在上惯了,即使想着收买旁的驻军军士都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施恩意味。
但对皇城的军队而言这态度却是用不得的。
因为人家直接的主子就是皇帝不说,只说他们的出身什么的都是挑拣过的,程铮一个自己都岌岌可危的太子在他们面前又能高到哪里去呢?
……当然了,如果恰好谁家有什么家庭问题,那程铮也不是不能恰好出现的,但这样动作大且不说,事后更是连痕迹都极难以抹去,若是被人捉了尾巴,那也只有得不偿失这四个字。
当然了,如果那个有问题的人恰好就是对禁卫军有着绝对影响力的人,那程铮也是愿意赌一回的,只便是程铮敢了皇帝又会让?别届时爪子还没有伸出去就被人给剁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程曦给程铮指引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虽然说不上一定不会被人察觉,但至少会被人掩盖的道路:勾结。
说到勾结,人们大抵都会下意识的想到官商勾结或者官官……相护?可其实这两者却是可以用来组合搭配着做文章的。
程铮要做的也正是这个文章。
程曦给他举例的太子府采买一事只是一个指引,还是一个空有皮囊沾边的指引,可程铮也很成熟的走上正轨了
反正程曦也说了,他才是那个拿主意的人不是吗?
面上不由就泛起了丝带着踌躇的笑意来。
程曦:“……”
她不是看不出程铮笑容里那种试图表现出的大权在握感,但是吧,作为一个对程铮的本性有着十足了解的人,她真的是下意识的就把这种大权在握直接替代成了
欠打。
所以就更坐不住了:“爹可是有主意了?”
程铮:“……”
他看了程曦一眼,然后就在这一眼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一股做父亲的威严来?
不,这样说其实也不对,但程曦不是自己也说了嘛,他此时那个领头的,他才是那个说了算的!所以他有必要和程曦报备吗?有吗?!
可以说这波触底反弹也是很厉害了。
就不怎么显眼的挺了挺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小肚腩,对着程曦骄纵道:“自然是有的!且你不是说了我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那你却不必多管了。”
程曦:“……”
这熊孩子,三分钟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哦?
她漠然的看着程铮,那目光在不言不语之中更是具有一种冷凌的威力,只把程铮还没有彻底抖擞起来的威风又彻底的再摁回去:“爹爹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当真不问了。”
而那没出口的言下之意嘛:既然现在不用我过问,那以后也被上赶着求我过问!
于是程铮身上那种宛如骄傲的小公鸡一样的傲气只刹那间就被程曦给彻底的扑灭了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也就知道自己指不定有什么时候就要求到程曦的头上呢,现在可不能把话说死了,不然到时候可是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当即变出一副讨好的脸看向程曦:“并不是,我这不是……不是觉得想法还不够成熟吗?”
程曦信他个鬼!
还不成熟呢?难道这家伙以前在自己面前智障的时候还少了?
却依旧一言不发,只配合程铮的表演。
好在程铮虽说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应付程曦才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儿的,但也并非是全然的信口开河:“这事儿,我还没想好是用同流合污的方式来进行还是借着他们的贪念……且挖了他们的墙角。”
程曦:“……”
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要是能明白这道理到底是个什么道理,那就更好了?
而便如程曦了解程铮一般,程铮也是一瞧程曦的神情就知道她脑子里拧不过来的是哪根线,当下又详细的解释:“你不是说我不通庶务吗?别说,我还真有些不太通,因此还想着先去了解一下这说了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说法,才好拿来和你邀功呢!”
语到期后来,居然还真有几分邀功的骄傲感了?
程曦顿时就惊呆了,也不知是该先惊叹一下程铮这堪称机智的速度还是指责一下程铮知错就改都不忘翘尾巴?
不过总体来说,她还是很对程铮的回答满意的
可算是有些长进了!就是傻也傻得……不是那么无药可救了。
因而面上的神情也有了两分的活泛,乍看上去又是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娃娃了:“爹爹可是和我生分了?以前您哪里会这样要先问了旁人再与我说话?不是有什么主意都乐意第一时间和我分享?也没见我嫌弃过你啊?”
这却是。
但,若是没有最后的那句反问就更能叫人觉得是了。
因此即使程铮便再是觉得被程曦问得牙痛,也只能点头认同道:“是这般不假,只眼下你却是还乐意听吗?”
别忘记,你可是才训斥了我喂!
程曦却仿佛一点都听不出程铮的意有所指:“什么时候都是乐意的,且若是您能说清那什么同流合污和掘墙角的区别,我就能更乐意了。”
程铮:“……”
要比脸皮厚,这父女两还真没法比个高下出来。
他就有些颓然的看了程曦一眼,只不知自己的神情里却又偏偏有一种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的纵容来:“你要什么我没给过?更何况是这一两句话?”
然后带着一股子负气般的口吻解释道:“你既然知道这太子府的采买都是有人负责的,那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说到这里的时候,程铮却是不由得哽了一下,气势汹汹里也带着一种……一种仿佛不知该说什么的踟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程曦:“……”
她近乎于哭笑不得的看着程铮,心道你这踟蹰还真是踟蹰的对时候了:“爹爹您这问题可真是……”
她就又想了一想,最后也只摇摇头道:“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毕竟以小喻大的不少,但如您这般以大喻小的……曦儿却是第一次见呢!不过就是一件多半都见不得人的勾结之事,怎么从您嘴里出来就像是改朝换代的大事儿一般呢?”
然而不等程铮变脸色,她就又抿嘴笑:“不过这意思倒真是足够清楚了,因此您只管说便是,曦儿能明白的!”
这下连程铮也不由就拿着自己的这个女儿没什么办法了:要说她和自己的心意合拍吧,她偏偏不刺自己几句不舒服,但真要说违心的说她和自己之间有隔阂吧,就连程铮自己都觉得这样说法简直是狼心狗肺这世间能还有比程曦更对他好的人吗?
就只能木着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但再解释的话语却是简单直白了许多,也不敢再用些自以为的比喻借代了。
其实程铮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要先弄清楚关于现在禁卫军的供应:到底是禁卫军的军官也一起参与了这肮脏的交易呢还是说……其实他们没能占到便宜好处都被主管军需的文书们给吞了!
虽然这也不怎么可能就是了?
不过会这样想,倒是间接的说明了程铮其实压根就没想过禁卫军的供应链能清白得了,不过是要具体的看看泥潭里装的是什么样的泥也已。
毕竟这不同的泥也有不同的讲究的,买卖双方如果只有利益额关系,那不过是就是多给点回扣就能解决的问题,可如果在经济的利益之外还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那就又得另一番计较了……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计较,总之现在的程铮需要低下身子去俯就人,这样才能趁着对方心情好的时候多少想办法给自己谋求到一点真正的好处。
诸如自己笼络到的那些落魄的世家子弟能不能有出路的问题……
当然了,程铮多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一提出来,那些人怕是不会有什么心情好的时候了,但届时的程铮还会怕?大家都是一口锅里捞肉的交情了,大不了程铮就一脚把锅给踹了呗!不但大家都没得吃了,连曾经吃什么都能被人看去!
就问他们怕不怕?
……
可以说现在的程铮也是很不要脸了。
但程曦喜欢!
毕竟她也是一样不要脸的人。
因此就算程铮没有说出自己是要如何翻脸无情踹锅的,程曦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程铮用锅威胁众人的模样,那本应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场面在她眼中却是光凭想象就能乐不可支。
还要假惺惺的道一句:“爹也别将事儿做绝了,毕竟兔子急了都是会咬人得很,这些人……怕各个都是老虎呢!”
程铮自然是知道这点的,因此便程曦也算是泼他冷水了也早有准备,只奕奕然就将预备好哦可”的伞撑起来:“我的儿,你这般可真是操着我老子娘的心呢!”
然后也不管程曦那目瞪口呆宛如活见鬼的神情,只且一指头戳到程曦的脑门上:“只旁的却也罢了,这如何和人磋磨的功夫却也不必你教我了我便是痴愚了些,可终究也算是坚持到了现在,你……”
他到底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儿,因此你了一回之后也就泛泛道:“却还是操心那些该操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