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要听话,要老实,如此才能叫程铮觉得放心……但现在的程铮却是遽然间又发现,那就是这个人也不能太听话老实了,毕竟程曦真的是个不敢叫人省心的,若是丫头也老实太过只知道程曦说什么她就是什么的话……那说不得天都捅破了程铮还蒙在鼓里呢。
因此适当的小心思不是不能有的,至少也要叫这下人分辨得出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而在不可为之中,又有什么,是要悄悄的和自己……或者和刘保勋透个底的。
只这样的要求瞧着是不起眼的,但真猛做到的人还真是没几个的,旁的且不提,只说那份眼力见儿和眼力之后的决断就是个问题。
程铮:“……”
这心思一转,他再看这颗放在自己面前的、有馅料的寿桃包儿就……无疑就顺眼多了。
可这还不够,他还需要这丫头有眼色,知道在回报自己的同时别给徐氏多嘴:现在的程铮可算是怕了徐氏了,只觉得这人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而你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鸣。
只这忌讳也是不能明说的,徐氏怎么说也是程曦的亲妈,如何就能明目张胆的表示出不许她插手程曦的事儿了?
所以需要暗示,也需要对方能接收到这份暗示。
就是不知道这丫头……
但不管怎么说,她看起来比那个空有一张狐狸模样的女孩儿更有后续的发展可能。
想到这里,程铮不再犹豫,只笑着对程曦确认:“你真要这颗寿桃包儿?”
程曦:“……”
本来吧,她见程铮迟迟不给出肯定的回答还转而去和刘保勋说哈与都觉得这人估计是不成了,却不想程铮闹了一回……竟然是在闹对方的长相?
她真的是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好在呆过之后还是能回神的,尤其是在自己都先用长得喜庆这样的理由来敷衍的时候。
就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女儿哪里会一眼就挑中她?只……”又瞟一眼那丫头:“却还是爹爹说的准,一眼就看出这丫头长得像什么,曦儿还只觉得这模样看着讨喜呢!”
程铮被夸奖得讪讪一笑,却终究不好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就只对着刘保勋继续低吼道:“郡主已经选定了人,你还不将这剩下的两个都领走?”
顿了顿又道:“还有这个……这个谁,”他不好真拿寿桃包这样的名字来叫人,又是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因而只能含糊道:“既然郡主择定了她,那你便就瞧着郡主屋子里还有什么位置能填补上去,该有的也尽数发放了,你家娘娘现在身子骨不爽利,你需得将这些事儿尽数办妥当了。”
刘保勋就应了一声,对之后的行为也大抵有个数了。
虽说这一次的行为是仓促之下的迫不得已,但他到底还是投石头将程铮乐意叫他走的路给问出来了。
那就是其实程铮还是很乐意叫程曦自行挑选下人的前提提供给她的所有只要人是自己细细的挑选了,再给程铮过目了的。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刘保勋也明白今日的自己是操之过急了,他只想着先自己是风箱中的老鼠,唯恐程铮程曦这里两头都讨不得好所以两头都不靠,却是没想过两不靠带来的可不止是双方可能带来的伤害,还有可能会有的助力!
尤其是在其中有一方是程铮的时候:刘保勋自觉自己的行为是在程曦这里试探了然后将事情整理出个章程来也免得程铮再为此烦心,却是没想过自作主张才是更叫程铮不乐意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是刘保勋万万要记得的,那就是这事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徐氏再沾手了,虽说程铮用的是担心徐氏身体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如今已经算是把程铮内宅摸透的刘保勋可不至于不知道,自然不会在这上面挑战程铮的忍耐程度。
如此一番思量,他心中已是有了明确的方向了,只低头应答的时候却还不忘再看程曦一眼:“奴婢且再多一句嘴小郡主可是喜欢这样看着福气的?”
程铮:“……”
别说程铮傻了一刹那,便是程曦也很是愣了一愣,待得回神就止不住的笑了起来:“正是呢!只如今才有一个寿桃包,公公就劳烦些,瞧着那包子馒头米糕什么的……且给我尽数来一套吧。”
她说得是有趣,刘保勋也就笑眯了眼睛回答道:“不敢称劳烦,只若奴婢尽力了也只能找到六七分像的,那小郡主可莫要恼奴婢。”
“不会,程曦表现得很大度:“不过有个意思就行,哪能真让人按着那吃食的模子长呢?”
如此一番,那刘保勋方再应一声,又对着程铮轻声道:“殿下放心,这次奴婢知道该如何办了。”
程铮听得眼神且黯了一暗,然后就面色如常的再训了刘保勋几句,又叫对方别再杵在这里添堵了。
而刘保勋虽说得了程铮如此嫌弃,倒也不见沮丧,只将自己带来的三人都清点齐了,就要离去。
其中也包括程曦选中的那枚寿桃包。
……
程铮来得晚,便就没有来得及听到对这些丫头们的身份介绍:原来这寿桃包儿名唤翠岚,父母亲眷皆是徐氏陪嫁的从人,因而不但算作太子府的家生子,也是妥妥的太子妃的家生子。
而程曦虽说用的是看着喜气这样扯淡的理由来选的人,可事实上她又哪里会真因为这么不靠谱的理由随便决定自己日后可能的贴身丫头?因而,之所以选这么一个人,有分的原因就是冲着她和徐氏之间的缘故去的!
她向来是个做事冲得不输程铮的人,因此也极端的认为既然已知的危险比未知的危险好防范得多,那自己又如何不能制造一个已知在自己身边了?那徐氏不是担心自己对她不利超脱出她的掌控吗?那自己又如何不能利用徐氏的这般心思,只筹谋一番?
徐氏的敌意也表现得太过于露骨了,所以也别怪程曦同样开始不厚道了。
反正徐氏能要做的能做的也不外就是当程曦将她放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尤其是那个怀书给徐氏退回去之后再给程曦送一个或者多个继续监视的人来,那与其叫程曦不知道徐氏派来的是谁,还不如她自己就抢先选一个会叫徐氏会心动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少不得再做出对这人委以重任的模样来,不愁徐氏不心动!
如此,只要徐氏愿意在这个由自己亲手选出的人身上花费心思,那她加诛于程曦的压力就会小了泰半去。
自然,这并不是一个十分的解决之法,尤其是只要徐氏在一日且只要徐氏对程曦的看法一日不改,那程曦定然会收到后续乃至于新的威胁,但她终究也没办法想出些一劳永逸的办法来对付徐氏
她甚至都没想着和徐氏老死不相往来,或是封堵徐氏得知她的消息……她所求的,无非就是防备着徐氏对她动手而已。
毕竟,在这事儿上,便是她不理亏,可徐氏又如何理亏过?
便就这样相互磨着吧,毛不也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她这是在乐享生活呢。
程曦:“……”
因此,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预备着面对最坏的局面,然后做最周全的准备。
也因此,别说刘保勋现在说的是将自己选中的人带下去规整规整再交到自己院子里,就算是刘保勋立时就要把人带到徐氏的面前去耳提面命,她也别无二话。
总之都是要防备的,防备明的总比防备暗的好,不是吗?
如此一想,心态无疑就很平稳了。
……
可程曦这里平稳了不意味着程铮也能平稳,甚至于在看到程曦这样平稳之后程铮是真的有些平稳不能了
即使不说徐氏,便是程铮自己,对这选丫头的事儿心中多少都是有些鬼的,因此程曦的面上越是看不出什么或者说看着越平静,就越叫程铮的心中越是拿不准。
还不能和任何人说。
还连唯一一个可以眼神交流的刘保勋都下去了。
越发的连凳子都几乎要坐不住了,好好的紫檀木椅子,凳面刨得光滑如镜,又很是刷了几层漆,这时候却是如同一块烙铁一样的垫在程铮的屁股
也就叫程曦的眼眸几近于疑惑的看着她
他。
程铮不由有些讪讪,只能强制镇定着没话找话儿:“如此,可是没有别的事儿了?”
程曦闻言,只差点就喷笑出来了:有事儿没事儿?这事儿有没有生不生是该问我的吗?
只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极为不好意思的模样:“没……没有了,其实曦儿这里不过些许的小事儿,如何就能叫爹爹亲自来一回了?说来倒成了女儿的不懂事了。”
说完之后只压抑着嘴角不要狠狠的抽动,也好叫程铮知道她这话虽然不是真心,但也是有十足的维护场面的诚意的
所以不好抬头叫程铮看到自己隐隐抽搐的嘴角的程曦,也就没看到程铮抽搐蝶舞眼角。
……
对程铮而言,程曦这话简直太懂事了,懂事得叫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
然后止不住的开始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将场面圆回来:毕竟在抛开那些表面文章之后,程曦这话就是明果果的指责程铮是为了监视程曦选婢女才来的啊!
也简直叫程铮无法反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