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覃宛听到此话无动于衷,亦不转身,忽而轻笑道:
“既然如此,那覃宛便不能要了。”
她握住剑柄,借着霞光仔细端详这柄耀眼如三尺秋水的软剑,眸中似有不舍,然却很快恢复漠然。
“咣当”一下,这柄价值不菲的春晖剑便被覃宛丢在了地上。
她拍了拍手,似是拍去手上沾染的脏东西,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等无价之宝,属实不是民女这等身份配拥有的。如此,民女让它物归原主。”
颀长的墨色身影旋即从书架后面绕出来,漆黑的双眸盯着地上被弃如敝屣的春晖剑,心口的火气不可抑制的冒出来,钻心的难受。
他倏然望向覃宛,泠然道:
“此剑名贵,亦是上品,你便如此对待它?”
覃宛眉眼弯起,从地上将春晖剑捡起,放在案桌上:
“抱歉,民女不过手滑,陆首辅不会怪罪吧?”
她转过头来,终于肯对上陆修远的眼神,无畏的同他对视,看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
陆修远盯了她好一会儿,双眸藏霜,似一泓深不可见的潭水,被包扎上白布的手又忍不住颤抖,修长如玉的手微微蜷缩,暴露出手背上的青筋。
他咬着牙,平复着心底叫嚣的怒意,久久不言。
她是故意的。
覃宛见他不说话,微微挑眉,忽而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个大礼:
“民女见过陆首辅。”
“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首辅大人。”
“前几日民女身体抱恙,许是烧的糊涂了,才会对大人说出那些冒犯之言,还请大人莫怪。”
“如今民女的身体已然大好,想起对大人的所作所为,深感愧疚,还请大人将那些事通通忘记。”
“听说陆首辅一心为民,向来宽宏大量,不会同小女子一般见识吧?”
覃宛不给陆修远出声的机会,先是面色诚恳的作揖道歉,又是故作委屈的狡黠一笑。
纤瘦的身躯裹在黑色的夜行服中,愈发玲珑娇俏,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圈,更显得灵动双眸如烟似雾,只是那双眸中如今失去了任何希冀。
陆修远立在原处,喉结上下滚动,头一次面对一个小娘子的问话失言。
不等他有任何回应,覃宛转头又朝他身后的陆英深深作揖:
“覃宛自知身份卑微,不应当视御林军军规如无物,先前多有得罪,还请陆统领收下那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就当是覃宛的赔礼。”
“民女多有叨扰,就此告退。日后山高水远,还请陆统领珍重。”
说罢,覃宛看也不看身旁人一眼,垂眉退出陆统领的书房,再不肯多留片刻。
她怕再多待上一会儿,又要失态。
蜷缩的手指死死抠住掌心,拼命抑制上涌的酸意,她眼圈微红,一步一步朝着船尾走去。葛朝云和凝竹已然收拾好包袱在那等她。
她与身后人的那场爱恨,无关对错,只是人心不可勘破,她玩不过旁人,只能认输。
故作潇洒,不过是给自己留那么一丁点的体面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