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猎猎。春日如画。
林默走的时候,苏景皓还未下朝。
他背着简单的行装,着一身玄色浮光锦衣袍,长剑在手,墨发高束,一身风华隽秀,利落阔步而去。
孑然一身的身影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回头遥望。只管足下生风,微微浮动的内力漾开辰时的朝霞,踏碎清晨迷离的薄雾。步伐在地上摩挲出微不可及的声响。
直到那秀岸的身形出了玄武门,掩在乳白色的薄雾中再不可探及,林默都没有回头。
他如果回头,便会发现,那雕龙刻凤的明黄立柱之下,有人噙着泪远远相望。
年轻的岁月因染了离别变得暗哑,恕不远送的心事随风落在枝桠上沙沙作响。立柱之后一身龙袍的身影,站成风里仅有的牵挂。
桐卓和凌海在城外牵着马等林默。
一身飒然的林默大步流星奔跑过去,对着树下的骏马打了个响指。
枣红色的骏马迎着风甩开马蹄奔向了他。
朝霞不羞,跌落日光,明朗的日头缓缓升起,三人立刻打马而去,马蹄翻飞,破开一地尘土。
大栾朝的国境线上,墨瑾一早便带着池笛在等候。三匹骏马扬着烟尘猎猎而来,远处那一丁点几乎不可及的玄色身影,便让池笛心头狠狠一震。
有多少日没见过林默了。自他被调回大栾国以后,甚至连梦里都不敢想那熟悉的身影。唯恐唐突了他。
墨瑾对于身边池笛的异样毫无所觉,远远看着林默一行人策马而来,早早就挥起了手。
烈马近前,马蹄高扬,踏起一阵烟尘。
“见过王君!”
三人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潇洒行礼。
墨瑾赶紧去拦:“没有外人在,摄政王不必客气。”
池笛在旁边定定看着林默,喉头干涩发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涩着嗓子打了声招呼。
“见过主君。”
“桐卓,凌海,你们也来了。”
“哟,池笛,你现在不叫他卓哥了?”林默打趣他。
池笛极不自然的笑了笑,眸光垂在地上,低声道:“属下……现在懂了。”
这一句打趣,倒闹得凌海红了脸,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懂了就好。早晚要懂事的。”林默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带着温厚的笑,“池笛是长大了很多,想当初从陛下和王君手里交给我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还不是你训导的好。”墨瑾笑道,“咱们就别在这风沙里叙旧了,先回宫歇息吧,你们几个的寝殿安排好了,文樱在宫里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呢。”
“王君,我在路上走了几日,还不知道北国的战事现在如何了?距离咱们大栾国的边境还有多远?”林默一边走一边回头着急道。
墨瑾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军务之事我一概不问,不如稍晚一些到了宫里,你们用饭以后再和文樱慢慢探讨。”
林默脚步一顿,立刻就想到了苏景皓所说的。
墨瑾他果然是无心朝政。
他牵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不妨事,我也是随便问问,这军务还得看了地图细细说,在路上也确实不方便。”
林默带着桐卓和凌海一边走一边说笑,池笛脚步微滞,略与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文樱挺着圆润的腹部在宫里守了许久,远远看到一行人谈笑风生走了过来,面上一喜,搀着侍女的手就迎了出去。
这利索的步伐吓了林默一大跳。
“参见陛下。”林默领人恭敬行礼,“您怎么亲自迎出来了,如今身子重,如何使得!”
“快起来,就等着你呢,可急死我了。”文樱伸手亲自扶了林默平身,一边自前面走,“先用饭,稍后我们再谈军务。”
林默赶紧拦住了她:“我们这一路已经耽误了多日,若是陛下不着急用饭,我们不如先商讨军务吧。战场瞬息万变,早一刻有应对之策才好啊。”
文樱和墨瑾相视一笑,露出了然的神情来:“我们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走吧走吧,地图都准备好了,就如你所说,先去看地图。”
御书房内,北国和大栾国的地图长卷铺在地面上,一城一池分毫毕现,其上密密麻麻蝇头小楷批注仔细妥帖。
“北国叛军现在已经到了应城关。”文樱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靠近大栾国的一处轻叩了两下。
“自东向西,沿路城池已经都被他们攻占,目前北国应该半数已经落入他们的掌中了。”
林默微微点头,眸光平静无波,“应城关距离咱们大栾国最近的城有多远?”
文樱纤细的手指缓缓下滑,在纸上一处轻点:“便是这里,凉城。大约五日就能到。”
“此地,地形如何?”林默问道。
从地图上看,这块地方属于平原,只怕不好守。
“此地地处平原,地势又低,易攻难守。”文樱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如果被他们把凉城拿下,打开了我大栾国的北大门,往后可麻烦了。”
林默凝眸仔细看了进去,又阖上双眼细细思索了一番,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光已经透亮。
几缕精光从他清湛的眸子中透出,俨然一个活泛的狐狸模样。
“取个凉城的细致地图来。”林默道。
不过片刻便有侍女呈上了凉城的地图。
林默对着那地图上的一草一木,街巷楼宇凝神看了许久,头也不抬的伸手道:“笔。”
侍女立刻送上了狼毫笔。
林默略一思忖,执笔在纸上圈了几处,又落了几个字上去,完毕抬头看着文樱,眸光闪闪似有碎芒化于其中。
“陛下,王君,你们爱看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