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凉跑得很慌乱。
碎石,残肢,已经化为废墟的建筑物。
在她脚下一一掠过。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爆炸点的最外围!
七八百米的距离。
被她仅用几秒的时间就跑到了。
这一刻,易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充了气的气球,将浑身的力气都放在了双腿之上,只求能将所有的力量都爆发出来,加快前行的步伐。
薛闻兮与谭予深,都不似徐蔺安那般,有着近乎变态的肉体强度。在这般威力的轰炸下…易凉无法想象她们遭受了怎样强大的伤害…
而在遭受那么强大的杀伤力后,身体…性命…是否还能保全。
夜色昏暗凄凉,
周遭环境,混乱得像是荒芜之地。
被轰炸成废墟的石块堆积在地面上,就如同易凉此时心情浓稠得好似能滴出墨汁。
风吹过…
宛若哀鸣声响在耳畔…
等到临近被轰炸出来的凹坑时…
易凉虽未放慢前进的速度,但心底的恐惧和担忧,却也是情不自禁的漫上了双臂。
五个巨大,深浅不一的凹坑。
歪歪斜斜的躺满了人,有人已经被炸得看不出人形,只留一个扭曲的形状,朦胧地昭示着她身前属于人的身份。有人身上挂着明显的残肢断肉,不是没了胳膊,就是没了大腿,只堪堪保留了尸身。
沉重的呼吸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克制着颤抖的手臂…
易凉蹲下身。
明静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趴在脚边人,手指带着几分胆怯的伸出。缓缓靠近此时毫无声息的脚边人,试图确认他的生死状态…
因为有易凉事先提醒的原因,薛闻兮与谭予深是这些大兵主中,距离爆炸中心地带最远的人。她们分别躺在轰炸区的左右边缘。
其中薛闻兮,因为要保护莎洛姆。
则要更靠近轰炸范围一些…
而此时易凉脚边之人。
则是谭予深。
谭予深背对着易凉,露在上面的后背是一片血肉模糊…原本灰黑色的衣衫,在这一刻与身上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烂肉粘合在了一处。
让人无法分清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碎片。
究竟是布料,还是人肉…
而向来喜欢闹腾活跃的青年,就这么已一种狼狈又难看的姿势趴在地上。带着面具的脸庞,深深扎入了碎石地里,凌乱的头发上既有血渍,也有灰尘。
他没有如易凉想象中,在自己靠近他的时候,突然翻过身来,也一种搞怪的姿态大笑,说:“哈哈哈,二姐被小爷骗到了吧?”
也如易凉期待的那般,在自己蹲下身的时候,自己拍拍衣服站起身,然后用非常夸张的语气向她吐槽这次任务的困难。
他从始至终都是这样趴着。
一动不动…
“共工?”
易凉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一刻,她明白了圈内那些演员朋友,为什么在极致痛苦的时候,动作会放慢,镜头会拉长…因为她们心中是恐惧的,是害怕的,是不愿意接受那未定的事实的。
但她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
小九还在另外一边躺着,她得将弟弟妹妹都查看一遍…
易凉从小就知道她们所从事的职业,所行走的这条道路是残酷的。但只有在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了那种残酷。
那种明明已经心如刀割,却要用理智继续往下走的残酷。
不过上天是眷顾她们的…当微凉的指腹,贴上那一处柔软又带着粘稠的脖颈时,易凉提着心终于放下了一点。
人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大兵主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国家总有办法将人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匆匆确认了谭予深的状态。
高挑女人便又着急起身,赶忙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这一次她的脚步,明显稳健实在了些,不像上一次那般虚浮…
但她心中的恐慌和担忧,却还是像是夏日的雷雨久久徘徊在心头,不能散去…
她还有个妹妹啊…
女娲,女娲距离轰炸中心更近啊…
短短几步路的路程,无数想法在易凉脑海中闪过。等到跑到薛闻兮身边跪下时,呼吸再一次凝滞了。
距离轰炸区更近的薛闻兮。
身上的伤…明显比谭予深要重了不少。
而她又还要护着莎洛姆,在弹药炸开的那一瞬间,她根本无法像谭予深那般,及时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少女整个人就像一把伞,死死地罩在莎洛姆身上。原本秀丽乌黑的侧麻花,此时早已经被炸得如同钢丝球般,乌黑枯焦。
身上大部分肌理,更是均已成黑炭色。
黑乎乎一片,好像从什么煤工厂刚挖出的木炭一般…
若不是易凉与她从小一块长大,对她的身形早了如指掌,根本无法将这一团好似焦炭般的人形,确认为自己的小九。
就是这样,全身近乎全焦的人形…
让易凉怔愣在了原地,双手半悬浮于少女身体上方三寸之处,迟迟不敢下手。
就在她怔愣的片刻,少女的身体居然动了下。
易凉大喜!然而,那一下动静很快就消失不见,好似是易凉的错觉一般。
理智顿时回归。
重新环看薛闻兮此时的姿态。
易凉知晓是被她护在身下的莎洛姆,无意识的动了下…小九生死未卜,而被她护在身下的这位酞伦公主,应当是还有口气在。
浅色的嘴唇拉成直线。
女子面具下的神情很是复杂。
但她心里知道,她终是心疼小九…
从年龄上讲,小九可比这位酞伦公主要小上不少。广厦国向来讲究尊老爱幼,年长的保护年幼的…可现在,却是小九这个才刚刚成年的孩子,拼尽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一个已经快年仅三十的姐姐。
没有指责莎洛姆的意思,也没有不满上面对她们从小的教养和训练。易凉只是单纯的心疼和担忧自己的妹妹…
她的小九啊,明明自己都是个孩子呢。
微弯下身,高挑女子终于鼓起勇气。
去探薛闻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