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砂在心魔镜里看到一段久远到他自己都快要忘怀的画面:
一间奢华的殿内四处挂着大婚的红绸,地上躺着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女子腹部插着一把长刀,空睁着眼睛望着顶梁,已经是个死透了的人。
而宽敞能容五六人的喜榻上,躺着他舍不下的命劫。
新郎官打扮的人身上的喜服被刀剑划得七零八落,一双好看的璨亮圆眼带着滔天的恨意和屈辱,像要撕碎他一样。
丹砂爱他这样的眼神,近乎疯狂地痴慕这人此刻的目光,因为此时此刻,这人的一切都已被他占据,无论爱恨都是疯狂不息的汹涌。
“现在,你只有我了。”丹砂俯下身强行锢住新郎官的后颈让他与自己贴近,若非一个人恨得那样明显,这样的亲昵可以算得上耳鬓厮磨。
“我说过,你娶谁,谁就要死。可你偏不信这个邪。”
他冰凉得像死人一样的手指无不狎昵地抚摸过新郎残破喜服下绷得死紧的躯体,手指从胸口一路摩挲直至腹部,他停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打着圈,“你曾生过我的孩儿,可你不记得了。”
丹砂发了疯屠净这满门,当着新郎的面钉死他的娘子,然后享受着他黑色圆眼中迸射出的凶狠杀意。
丹砂觉得这是他给他的情趣。他喜欢得很。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不笑了,神情是说不出的阴冷残忍:
“你我七世怨侣,到这一世就是最后一世了。我会想办法要你和我一样,再不能死,永不入轮回。”
他像是单方面的宣布,俯下身狠狠地亲了他的额头,“这样我就能履行我的诺言一直陪着你了,小西。”
丹砂回过神,抚摸着身上的胭脂红长袍,面无表情。
他的小西当然是个狠角色,和以往的那些辈子的他一样,从来没有顺过丹砂的意。
在他那样的严防死守下,西沉最终还是自戕。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就能逃掉了吗?
丹砂终于露出一点舒畅的笑意,他怎么逃得掉!无论是不是有怨侣的命定他都能绑得住他!无论他是男是女!无论他是叫琥珀、林初、俞子欢、西沉……或是顾长安!!
他都是他的人,挣不脱他!
当病弱的神书乔施予来到焚林王殿时,丹砂和雪暴都有点如梦初醒的感觉。
丹砂漠然退到黑暗的角落内。
乔施予虚弱不堪的脸上艰难撑着几分体面,他道:“魔君想清楚了吗?”
阴森奢华的王殿内,一身薄袍的乔施予像片单薄的枯叶,垂垂飘摇在虎狼之中。
雪暴幽幽打量着他,嘲讽道:“你的造物主早已陨落,也就是说你早就没了神力来源,哪怕是《天道浩渺录》也是一本书而已。乔施予,本座很好奇五百年的苦熬对一本书来说究竟是什么滋味?”
乔施予微微喘着气,他必须很用力地控制自己才能维持平静的呼吸,否则他会发出濒死老人垂死挣扎的声音来。
是啊——五百年……
五百年对一本书来说真的太长太久,久到他的本体早已风化成为干枯的残烬,可他这具早已失去力量源泉的身体却依然咬着牙撑过这些日日夜夜,只因为他的使命尚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