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傅阳他......”卢盼盼很难想象出平时在所有同学面前都貌似谦和勤勉的傅阳,背地里还有这样阴暗的一面。
按照她对于以往的“傅阳”这个人的全部印象,傅阳无心妒忌他人或者攀比、挑拨,只是专注于练功和提升自己。他待所有同学都很不错,从来不会展露什么戾气与野心。
就算是系里的男生万年第二名,他也从来没和钟不群有任何明面上的冲突。
二人是室友,在外人看来无非是“学霸都爱和学霸一起玩”的存在。也可能二人不那么要好,不过貌似关系还可以。
傅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如此狠辣,倒是把钟卢二人组过往对他的印象全部撕碎重组了一番。
原来,他背后竟是这么嫉恨,甚至已经到了要动手伤人的地步。还真是够隐忍,在大家各奔前程最关键的大四一年下这种狠手。
哪怕顾着一丝同窗情谊,也不至于这般。
“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会信啊?!傅阳平日里惯会做人,怎么才能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卢盼盼很气愤,“非得把监控调出来,然后向系里的老师反映,还给你公道。”
“食堂的楼梯间哪有什么监控?就连食堂楼后也有几处拐角的位置没有监控。再往外走,路上的人就多起来了。他出现在哪里,似乎都不足以作为他恶意推我的证据了。”钟不群说。
卢盼盼立刻垂下头。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上一下夹板,然后你需要连挂几天的输液消肿,今天算是第一天的话,往后的五天你午后都要记得过来输液。”钟卢二人说话间,校医已经准备好为钟不群治疗。
他先是给钟不群移开物理消肿的恒温敷贴,给他固定上夹板。
钟不群痛得冷汗直冒。他紧咬着牙关,生怕吃痛喊出声来惹得卢盼盼担心。可他糟糕的脸色,分明已经出卖了一切。
卢盼盼明了他的心思,并不过多言语,只是将手递给他任他握着。
片刻后,吊瓶挂起,冰凉的液体顺着管道一点点流进钟不群的身体。
他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药柜,好像还没有从好同学转眼变成恶魔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盼盼,”钟不群说,“我怀疑,之前偷拍跟踪我们的事情,也是傅阳做的。”
“我从来都是在校外或者跨系跨年级找朋友去夜店喝酒,系里并不会有人确切地知道这些,更不用说偷拍发到我们系的论坛里。”
“但是傅阳是我的室友,我晚回宿舍的时候,他如果对我不怀好意,难免对这一点格外留心。只要他有心,也许就像这次一样,可以跟踪我、逐步消除我的戒心,甚至跟进酒吧这种嘈杂的地方根本不容易被我发现......偷拍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卢盼盼听了钟不群的分析,亦无不赞同地道,“所以我们的声誉受损,这么快不再受到学院的重视、被同学们嫌弃......背后下手的竟然很可能是这个我们根本没有怀疑过的人。”
难怪之前他们暗自留心许久,在校园内无论是参赛还是日常上课生活都只得比从前低调百倍、如履薄冰,生怕再被锤猛料,揭露他们如何在校外灯红酒绿、模范生人设坍塌......同时有意想查出是谁要毁了他们,却始终没头绪。
最不希望他们好的人,就在他们身边,不远不近,却很难发现。
“如今知道了是他,我们该怎么办?”卢盼盼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钟不群声音黯哑,“虽然我们之前的形象和作为确实跌破了老师和同学们的预期,重查这些事很可能在舆论上需要顶着很大的压力,但是他跟踪偷拍、故意伤害这些事,却确实是违法的。”
如果不揭露他所做的这些,钟不群根本无法甘心。
特别是他的伤脚......难道傅阳真的不需要为了他的伤脚付出一丝一毫的代价吗?
“你放心,不管你决定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卢盼盼把手轻放在钟不群的肩膀。
他的肩膀却猛然僵住。
“怎么了?”卢盼盼问。
“对不起......本来就快要到决赛了......这是你本科四年以来的梦想,也是你被国舞团看到最好的机会......”钟不群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心疼着卢盼盼,于是内疚。
不单单是从男友的角度内疚,也是从四年同窗的角度内疚,从舞伴的角度内疚。
从前她每次生病,他都替她向老师请假,有时帮她把演出服捎带到楼下;而当她脚受了伤,依然坚持要赴他的约,他在意外之余隐隐地感动和惊喜......
他们偶然在无人问津的咖啡馆遇到了人生中的伯乐,大胆地决定从校外的渠道报名参赛;一起备赛,又仓促地准备保研,安慰保研失利伤心失落的她......
冥冥中,照顾和守护卢盼盼,早已经是钟不群的责任。
而这种责任感和心动,根本不是莫名产生的冲动。
钟不群很清楚,自己就是卢盼盼之前与自己练习戴安娜与阿克顿剧目的时候,提到的那个“吹口琴的小哥哥”。
他从来都喜欢卢盼盼。
那个身上带着泥脚印,头发乱糟糟、脸上挂着泪痕的小姑娘。生得却格外清瘦秀丽。即便因为霸凌过着糟糕的生活,却依然从不记仇、而是对帮助她的自己心怀感念。
所以时长想起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保护她,但是也不知道她是否需要。
他们都是天赋异禀的舞蹈生。也都考入了舞蹈学院。同级同系。
卢盼盼却也早就不认得他了。
她似乎很受欢迎,是校内外男生争相追求的对象。而她似乎熟稔于情场之道,很能够周旋于这些男生之间。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生气,于是干脆效仿她。可她根本不认得自己,又哪里会吃醋呢?
好在现在,她终于是自己的女朋友了。
可是她,还能被自己很好地保护吗?
......
卢盼盼是第一次看着钟不群哭得涕泗横流,一张帅气逼人的脸早就“毁了形象”,哭得委屈极了。
没想到二十多岁的男人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以往没少拿他那双善睐的眼睛电她,现在这双美丽的眼睛不多时就哭肿成了桃子。
他还兀自抬起手要揉眼睛。
“别动了,我来给你擦一擦。”卢盼盼无奈。
“其实,青苗杯这个比赛,从半决赛我的鞋子意外丢失开始,到我们只能以最后一名的位次晋级决赛,我已经对它的后续不报什么希望了,”她解释道,“说到底,更应该自责的还是我,毕竟是我没有看顾好自己的东西,导致后台备赛出了岔子。”
钟不群吸了吸鼻涕,惹得卢盼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芭蕾系男神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这种反差感属实是有些......过分可爱了。
“我不许你怪自己,”钟不群说,“哪怕你临时请求组委会批准更换舞伴去决赛,我也不许你责怪自己。你的能力应该在舞台上充分展示出来。”
你是我们系引以为傲的白天鹅。
诶?不对......
“我会尽可能快点好起来的,”他又补充道,“医生只是说上台不利于恢复,但没说绝对不能上台。我会好好练习和演出的,你不许换舞伴,”说到最后,钟不群的声音里甚至带点撒娇的意味了,“你先等等我吧。”
我可不想看到其他人可以拥抱你、扶持你、触碰你的身体。
不过实在很有必要的话,我会以你的梦想为主的。
盼盼,如果我真的不得不退赛了,记得我永远在你的身后支持你。再遇到什么事都时候,不要慌乱也不要冲动。
要记得我。
“好。我等着你。”卢盼盼俯身,亲吻钟不群的额头。
......
在钟不群输液的余下时间里,卢盼盼去值班室找到之前替钟不群上夹板和输液瓶的值班校医,表达了关于他们希望导致钟不群受伤的那名同学为钟不群的伤势负责的想法。
“可以走法律途径,”校医说,“详细的可以去寻求法律援助,做伤情鉴定。初步来看他的踝关节有比较严重的肿胀和移位,可能属于轻伤二级。根据恢复情况再评估他的关节功能丧失是否达到一成。”
如果有的话,那么对钟不群的前途很是不利。不过无论是轻伤还是轻微伤,傅阳必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
一时没有证据,那就想办法收集证据。
做过的事,是抵赖不掉的。
“除了伤情鉴定的报告,还有哪些证据可能对我们有帮助?”卢盼盼继续追问。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我只是对医学方面的法律援助有所了解。”校医道。
术业有专攻,这都可以理解。卢盼盼点点头,望向钟不群所在的诊室方向。
钟不群,有难关,我们一起渡过。我不会任由消沉在你我之间弥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