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门窗都被关的紧紧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商行川迈着大步子进了室内,刚踏过门槛,又想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顿住,将自己身上这件沾了雪花又融化了的大氅递给了身旁小厮。
小厮不明所以。
商行川自己知道,这件衣裳上沾了湿气,进了屋总是不好。
姜慈脸色潮红,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额发被冷汗浸湿,长而卷的睫毛拢着,唇瓣干的冒出了血珠。
她眉心也是蹙着的,小脸白如金纸,呼吸非常急促。
商行川靠的近了些,见了她这副模样,心里头便擂鼓般跳了好几下,震得他心跳乱了几拍。
他仿佛又看见了最后她死时的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嘴里呢喃着什么,可他听不清楚。
“什么时候开始的?”商行川沉声问道。
忍冬说道:“也没多久,姑娘从书房回来之后便睡下了,奴婢起夜时隐约听见呢喃说话声,便过来察看,这才发现姑娘发热了。”
“府医来看过了吗?”
忍冬点点头,“来看了,只说是寻常发热,可……可也不知道姑娘是为何梦魇。”
梦魇……是了,她如今这模样,可不就是梦魇了。
“沉勋,去宫里请太医过来……不管是什么太医,都带过来。”
沉勋顿了顿,神色间明显有些犹豫,商行川这段日子以来进出宫频繁,和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几乎可以说他就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这么晚了又进宫,难免会有言官说他狂悖了。
商行川目光只落在姜慈身上,只是余光略看见沉勋,语气重了些,“去!”
沉勋领命,飞奔着去了。
商行川坐在她身边,过了一会儿,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忍冬低声道:“奴婢先下去了。”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像是被拉的无尽长的糖丝。
……
姜慈这一场梦,做了许久。
她梦见自己与商行川愈发熟悉了,商行川是这个世上唯一支持她理想的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蹭与她泛舟湖上,同她笑道:“姜姑娘想做什么便去做,实在不行,还有本王替你担着。”
日头的光映进他漂亮的眼底,倒叫人一时之间难以忘怀。
姜慈顿了顿,只道:“王爷这话说的,倒让我有几分想相信了。”
“为何不能信?”商行川问道。
姜慈便沉默下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便只低下头躲避商行川灼灼的目光。
其实她知道,在两人的日渐相处中,他们的关系的确是越来越好了,甚至于……姜慈对商行川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曾经拒婚,虽然不是有意,但自己如今在京中“恶名远扬”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田地,和商行川是脱不开干系的。
怎么办呢?她看起来眼前都是路,但实际上两头都被堵死了。
如今的她,毕竟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一辈子不能嫁人,确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商行川贵为王爷,必不可能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为王妃,既然如此,那这一切还是都不要开始为好。
那天是中元节,道路两旁的纸钱烧出长长的烟,整条街都是呛人的烟味,姜慈同商行川沿着河边走到了茶楼前。
她同他道别,让他不必送到姜府门口,姜侯爷的脾气其实也称不上好,虽然理智上来讲商行川做的谈不上错,可你拒婚也罢了,怎么又屡次与我家女儿来往?
商行川道:“本王送你回去。”
姜慈坚称不必,若是被姜府的小厮看见了,免不得又是一顿麻烦,回去了还要被姜侯爷耳提面命教训一顿,更何况这里离姜府也没多远。
商行川见她坚持,也只好答应,可没想到的是,一转头的功夫,姜慈便被人掳走,对方是宜安郡主派来的人,目的也十分简单,便是要跪了她的清白。
姜慈好歹最后杀了贼人,可还有另一个,千钧一发之际,商行川救了她。
她虽然没死,可她的右臂被那贼人用棍棒狠狠捶打过,不管花费多少功夫,也只能恢复到和正常人一般,验尸这等精细的活,这辈子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