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在厨房干了这么多年的人，不会因为主子一点点的突然吩咐就阵脚大乱，厨房很快备好了菜，照例是由厨房里长的好看些的丫鬟给端过去。
这也是杨家和其他宅院里不同的地方。
若是那一等一的勋爵人家，端菜都会有专门的丫头，还有的就是一般吃个饭但也用不着满汉全席，用不了那么多端菜丫鬟，都是由各院子的丫鬟自己去厨房领来就是了。
但是杨家不一样，杨家大大小小的主子多，且在吃食上也挑剔，吃东西不要大份的，而是要精致好看的，长此以往，这丫鬟根本就不够用。
并且杨家人其实上审美上可以说是同出一脉——全家都颜控。
——但他们自己长的不怎么样。
主子是没看到几个相貌出众的，府里的丫鬟小厮一个比一个清秀。
也就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导致他们家端菜一向是由好看的丫鬟去，虽然主子没有明说，但是下人们自然会去理解主子的意思——不想看见丑的。
阿真埋头缩在角落里，谁料小芳又找了上来，她捂着肚子，满脸痛苦，“阿真，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肚子总是闹腾……唉呀又不行了，今天去小少爷房里端菜的事还是你啊。”
“我……”
阿真张了张嘴，语气怯懦而卑微，“听说今日有个贵客来找小少爷，我去了怕是不好。”
小芳正内急呢，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当即就说：“你管那么多呢，低着头不就行了？反正也没人注意你的，端个菜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的。”
小芳因为长的还算标志，所以端菜的队伍里都有她，杨家厨房里负责端菜的队伍里总是有她。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芳老是闹肚子，而且也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她没空的时候，阿真就会替她去。
至于阿真……其实平心而论，不是多丑，甚至于她的身段算苗条的，只是那粗糙的五官、黝黑的皮肤、还有她唯唯诺诺的行事，让她看起来更丑陋了些。
小芳一溜烟跑了，其他人也已经在叫阿真了，阿真没有办法，一咬牙，还是跟着去了。
杨侍郎这个官位放在京城确实有些不够看的，所以宅子也不是非常大，丫鬟们很快就端着一盘盘菜上来了。
趁着她们进门布菜，姜慈低声道：“你看看有谁是眼生的。”
看杨怀的表情，这个活应该真的很难。
他坐在椅子上，目光里是清澈的茫然。
姜慈扫了一眼进来的丫鬟，个个都长的挺标志，但是有一个……她眉心轻蹙，唯独有一个把头埋的低低的，但还是能看到大概的长相。
和其他几个婢女比起来，她明显要粗糙一些、瘦一些，并且五官也不是很好看。
婢女们布菜完毕正要退下，姜慈忽然道：“等等。”
于是几人都乖乖的站在那了。
姜慈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随即点了点那个丫鬟，说：“你叫什么？”
“奴婢阿真。”
姜慈问杨怀，“有印象吗？”
杨怀诚实且迷茫的摇了摇头。
姜慈问话的时候，就一直看着那姑娘，直到杨怀摇头时，那姑娘略微握了握拳头，没说话。
姜慈心下便已经有了成算，道：“姑娘，你凑近些过来，抬起头。”
阿真又是一顿，随后才抬起头来，杨怀这人也是真的有点憨，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愣是看阿真给看脸红了。
随后杨怀就疑惑的喃喃道:“这……刚才还不觉得，但怎么越看越觉得，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你？但是……没道理啊。”
阿真心里一沉。
姜慈说:“平常端菜的不是你吧，你是替别人来的？”
阿真抿了抿唇，她把嘴唇绷的很紧，就像一条直线那样。
姜慈看了眼傻在原地的其他丫鬟，说:“之前端菜的是谁？”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鬟怯怯的说:“是……是小芳，她这几天闹肚子，就让阿真替了。”
“这几天？”姜慈一扬眉，“那这几天都是阿真了？”
其他人连忙点头。
姜慈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随后说：“阿真留下，其余人可以回去了。”
丫鬟们完全不懂姜慈此举的用意，也不敢问，一溜烟全退下了。
房内便只剩下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阿真。
姜慈说:“你什么时候放的砚台？今天早晨？还是昨天晚上？”
一听这话，阿真便是微微一震，随即便用她那细瘦干扁的嗓音说:“我……奴婢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什么砚台啊？”
杨怀目瞪口呆，正要说话，商行川将手往他肩上一搭，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姜慈看得出来，阿真其实就是个小姑娘，胆子并不大，吓唬吓唬她两句，她也许就说了，但难免是有些麻烦的，倒不如……
她心思一转，冷声道:“那端砚是刚运到京城的，你只知道它名贵，却不知道它为何名贵……它会散发出一种异香，这味道本身是浸在纸笔上，你把它揣在身上，这股味道，自以为旁人都闻不出来吗？”
阿真闻言，心头大震，她拼命抑制自己抬起手臂闻袖子的举动，虽然还是跪着，虽然还是垂着头，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
姜慈就看着她撑在地上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随后才听见她细弱的嗓音，“奴婢……奴婢……我只是……想让少爷高兴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敢想。”
杨怀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姜慈眉梢一挑，“这端砚名贵无比，你哪来的银子买？”
“家……家里还有几个钱罢了，我是偷了家里的钱买的。”
事到如今，还是痴心妄想，实在没意思。
姜慈冷声道:“那你家里还挺厉害，让你倾家荡产给一个甚至都不认识你的男人买礼物，且这个礼物人家还不稀罕，我对你的建议是说实话，如果实在是不想说的话，那咱们就只能刑部大牢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