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麒脑子里轰的一下,几乎要炸了。
小时怎么会在这里?
他脑子里没办法思考,不自觉的整个后背微微弓起,浑身肌肉紧绷,这是一个充满了攻击性的姿态。
他想也不想撞开挡在前面的人,大步朝陆时走去。
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有多凶,就是一副马上就要干架的架势。
也没有注意到少年那双漂亮眸子里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在对上他视线时变得有几分疑惑茫然,再到看到他气势汹汹走过来时流露出警惕。
被他蛮横撞开的人骂骂咧咧着,他的异常引得院子里的人也全都警惕起来。
村长原本正坐着和县里来的人官方客套,看到这一幕心里一跳,虎着脸站起来,“田大,你要干什么?不要跑到别人家犯浑!”
同时村长朝几个村民使眼色,示意大家拦住他。
但是田大已经不是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了,他小时候经常饿肚子挨打,但依然凭借剩饭剩菜,再大点靠着自己的双手,估计还有血缘里那点基因遗传,长得十分高大。
尤其他常年喜欢在深山跑,天天下地干活,体魄很好。
村里还真没什么男人高过他。
而且县里的人还在呢,这要打起来多难看。
有青壮年朝他靠近,嘴上假笑着道,“田大,有事情找村长晚一点再来,村长家有贵客呢,不要胡闹。”
宣麒那热血沸腾的脑子冷静不下来。
如果冷静点他早能反应过来,陆时不是被拐卖过来的。
但现在他只一心想把陆时从这里带出去。
他不会忘记当年第一次见到陆时的情形。
他平日里独来独往,除了必要的下地干活,大多数时候也不爱待在家里,因为觉得王桂香母子十分恶心,村里人也十分刻薄刁钻,所以他要么就钻进山里,不是找一些野生草药,菌菇,野果野物用以卖钱去,就是去镇上找一些短工干。
所以对村里的事情知道的很少。
所以他见到陆时的时候,陆时已经在那个村里挣扎了两年之久。
他第一次看见的就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陆时,还是逃跑到了半路被逮住,打得几乎只剩一口气的陆时。
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是充满了不屈和怒火的,几乎可以说是明亮的。
他就是被那样的少年吸引,然后……他掏出了自己那些年辛苦一点一点攒下来藏好的钱,把陆时买回去了。
因为这件事暴露了他藏钱的事,王桂香在家里冷嘲热讽了好久。
当然,那时候王桂香已经管不了他了,也只敢冷嘲热讽罢了。
宣麒丝毫不惧,也没有心疼自己的钱一下子全被花光,他那时候只担心陆时会不会觉得他和田家村那些人一样,会反感他,恶心他,甚至仇视他。
他当时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早点遇见陆时。
如果早一点,他的小时就不用多受那两年苦了。
所以现在,第一眼看到陆时,他脑子什么都不能思考,只想把他带走。
毕竟不想在县里来的人面前闹出端倪,几个青壮年村民没法子粗暴阻拦,宣麒还是稳稳来到了陆时面前。
彼时太阳刚刚升起,绚丽的朝阳倾泻人间,照耀在少年柔软的栗色头发上,洒下一片暖暖的金色。
他个子不算高,一米八还不到,在超过一米九的宣麒面前,只能仰头看他。
耳朵上是一副银白色的耳机,那双漂亮的凤眸中瞳色清浅,被阳光折射出潋滟流光,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脸颊上还能看到非常细小的绒毛。
精致又矜贵。
这是此刻的少年给所有人的视觉感受。
他一手插着兜,微微歪仰着头迎视这个比他高很多的男人,脸上没有惧意,甚至带着点莫名好奇。
宣麒内心汹涌,开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嗓子有多发紧,“你——”
他才说出一个字,就被另一个差不多和陆时一般高的少年挡在了面前。
“干什么?想打架?”
宣麒一怔,垂眼看向这个一脸张牙舞爪的人,记忆里翻了好久也没能翻出对方是谁。
倒是陆时拉了他一下,皱着眉不太高兴的说道,“褚珐萧,你干什么?来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
褚珐萧立刻怂了,带着一丝讨好的扭头笑着说道,“没有啊阿时,我没有要闯祸。”
“那就让开。”
陆时的话褚珐萧肯定听,连忙让到一边了。
但是他心里十分委屈,阿时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差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哦,好像就是从前几天忽然说要外出采风的时候起,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就不一样了。
没有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甚至经常对他不耐烦。
为什么啊?
他到底哪里惹到这位小少爷了啊?
褚珐萧想不通,尤其得知陆时要出去玩不打算叫他,他更慌了,死乞白赖好话说尽才让他勉强同意了带自己一起。
但是同时也让他做了好多保证,什么不烦人,不闯祸等等等等。
褚珐萧很憋屈,但是又怕这少爷一气之下把自己赶走,只能咬牙忍了。
陆时压根不在乎褚珐萧在想什么,他重新看向这一脸严肃的傻大个,语气说不上多好,但也算礼貌了,“有什么事吗?”
宣麒定在那里。
经过刚才接二连三的打岔,其实他已经冷静下来,也反应过来了。
对上少年略带着点不耐烦的视线,他一下子有点无措,讷讷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村长儿媳连忙打圆场,“我看田大是第一次见到几位少爷,有些傻了,哈哈哈,估计就是想和少爷们交个朋友,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
县里来的人狐疑的看了好几眼,其实私心里还是不赞成这几位留在这里的,但上城来的大少爷们执意对这个穷山沟感兴趣,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和田家村人不同,他是知道这几位少爷家世在上城都是上面那些阶层的,可得罪不起。
于是他笑了笑,半是敲打半是提醒道,“几位同学是为了课业来这里的,希望大家在配合之于不要过多打扰,也请大家多多照顾,可别让贵客出了什么闪失,都是有儿有女的人,都知道当父母的有多心疼。”
村长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陆时已经不耐烦了。
其实他早就不耐烦了,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做一个梦(还是个醒过来除了个地名啥也想不起来的梦)为什么就冲动的跑来了,这一路过来,从小被宠到大的小少爷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别的先不说,就从镇上坐的车,就让他晕车晕了一路。
后来大半截路程连车都没得坐,还是爬山爬上来的。
他其实很累,这些人还没完没了在那里说些场面话,而且还站在院子里被这么多人看猴一样围观。
他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才会做出这么失智的事情来。
他几乎都想立刻给他哥打电话,说要回去了。
但是想到出发前他哥要笑不笑的模样,断言他待不了一天,他信誓旦旦要让他哥刮目相看的一幕……
陆时咬咬牙。
不行,头可断血可流,面子怎么都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