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的二月淫雨霏霏，连月不开，此处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商旅不行，孤鹜形只影单，逆雨掠河而过。
达达的马蹄踩在青石阶上，与雨水碰撞，才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独立在楼阁之上的奚方泽。
“闪开！八百里加急！挡路者死！”
通信兵身披蓑衣，骑着快马，手握马鞭，疾驰而来。
不一会儿，主事官紫杉端着玉佩与一方信笺走上了阁楼。
“是文阳郡公发来的急报。”紫杉将托盘高举于头顶，方便奚方泽拿取。
阿弟？
奚方泽内心咯噔一声。
江陵府本就通信闭塞，连一封家书都要辗转半年才能送到金陵城，这里是被君奚国人遗忘的郡府，也是文人骚客们左迁的噩梦，他们宁可被流放到岭南，也不愿意贬官于此。
他拿起信笺，细细阅读：
春寒料峭，别亦良久，雁寄尺素，时通消息。
长沙府破，漱月身亡，急令班师，族诛将死。
燕云众州，已归辽寇，阿娘遇害，魂归何处？
国主昏庸，宦官专权，自贬庶人，爱莫能助。
辽元蝇营，尹祁狗苟，高丽扶桑，偷鸡摸狗。
文官不谏，武将不守，内忧外患，国恒亡否？
匆匆不一，草草不尽，善自珍重，敬颂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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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余字，字字带血，怵目惊心，君奚国破破烂烂，奚方池缝缝补补。
尽管阿弟没有直说，但是他心知肚明，阿弟是想让他率兵平定金陵之乱。
自古以来，出师有名，无非就是吊民伐罪、拨乱反正、替天行道、推翻旧政。
君奚国军事储备中等，军队规模偏上，尤其是长沙府的林家军和江陵府的护边军作战经验丰富。
如今十三万林家军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唯有十万皇城禁军与二十万护边军尚有作战能力。
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他以二十万对十万，岂不是胜券在握？
忽然，奚方泽神色一凝，原本在敲击栏杆的手，顺势摸上了腰间的虎符。
这龙虎相斗必有一伤，若是他在此自立为王，贼寇们也不会肖想渔翁之利，只是可惜了金陵城内的百姓，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雨渐渐停了，湖面浮光跃金，他眺望金陵城的方向，内心函矢相攻，举棋不定。
紫杉看出了奚方泽的矛盾，便轻声问道：“郑王有何心事？”
“权力与手足二选一，你选什么？”奚方泽隐晦地试问。
紫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托盘高高举起，盘中奚方池的贴身玉佩寒光乍现，茕茕孑立。
这是让他选手足之情吗？
奚方泽缓缓伸出手，把贴身玉佩拿了起来，放在手掌心中用指腹轻抚。
六哥与十弟相煎何急，他们三兄弟若是煮豆燃萁，必将会被后人诟病，贻笑大方。
“我悟了，紫杉。”奚方泽负手于后，奚氏列祖列宗打下的大好河山，可不能被他们这代分裂了。
空耳大师紫杉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怎么就饿了？
他端着这个托盘，端了那么久都没有饿，郑王光看封信笺就看饿了，难不成文阳郡公给他寄菜单了？
还有，方才郑王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权力？
什么手足？
当时他只觉得手有点酸，就伸了伸手肘，缓解一下酸痛，所以，郑王最后选什么了？
郑王老是这么神秘兮兮的，说起话来吊吊的，做他的主事官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