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湮灭,不知是因愤怒和不甘驱使,还是因为看见不该存在于此的故人而疯狂,总之他以残破到极点的肉身冲了上去,将魂海之中剩余的所有灵蕴全部爆发出来,尽数倾泻向那御剑持刀的少年。
“可惜了。”
“就差那么一点。”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伴随黑刀进入他躯体回荡在他耳边。这一瞬间对他来说很慢,特别慢,比他从“上尊”那里拿到「神权」,第一次触摸「岁月」时还要慢。
灵魂存续的最后时光,他看到自己残破肉身像是被无形之火所点燃,一寸一寸地化作灰烬又消失不见。意识快要消散之际,他看到自己手足的那张脸似是叹了口气,于是他便想起来,刚才听到的两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阿泠将黑刀收在身后,把那只血色蠕虫握紧在手中,看着那位被称为“赵兄”的八阶灵修陷入湮灭,他着实觉得,可惜了。
他先前看到对方已生退意,左右蠕虫已经落入他手,本想着若是对方就这样退去,他正好也不用再驱使「毁灭」。
神界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再用过魂树上这充满毁灭的天道,那颗灭之魂玉每次他见到之时,心中总有种悸动,仿佛藏在心底的杀意都被那团血色光芒所勾起。
他看到自己握住蠕虫的手已经布满了裂痕,裂痕下却不是血肉白骨,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洞,是虚无。自魂树成长之后,灭之玉所代表的、近似「毁灭」的未知天道,竟是在他不知不觉中变得如此蛮横霸道。
之前出那一刀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有那般效果,那可是一位实打实的八阶灵修,放眼天地尘世,又有多少生灵能够真正站在这个阶层,将灵魂和肉身锻造到如此地步?
可仅仅是一刀,「毁灭」就将对方的肉身连同灵魂一起化作了虚无,随之而来的代价也让阿泠始料未及。
踏进溪城之前,他的三魂魂海中各自剩了两千年灵蕴有余,已然是他目前魂海所能承载的极限。与龟长老相斗时耗去甚多,但主魂也保留了一千八百多年灵蕴,方才这两刀,一刀五百年,一刀三百年。
两刀杀了两个人,花去近千年灵蕴,这是修为的代价。他的肉身也到了承受「神权」的极限,这种纯粹的毁灭之力亦让他的身躯也受到负面影响,这具好不容易花费修为重组出来的身躯,竟然只出了两刀就到了末路。
但不要忘了,此时溪城天上地下唯一的赢家也是他。
“赌上一切来此厮杀掠夺,竟是为了这五千多年的灵蕴修为,和这只让我恶心的虫子?!”
他脸色惨白,心中愤怒被「毁灭」彻底点燃。大怒之中,他以布满裂痕的手掌划开一道空间裂缝,将四周逸散的五千多年修为尽数收进了魂树空间。
魂海虽然容纳不下,魂树所生长的那一方天地此时却正好派上这用场。但阿泠没有第一时间利用魂树缓慢地将这些修为吞噬殆尽,而是捏住了那只蠕虫,举刀指向了那轮血月。
“来啊,我拿了这东西,让我看看,你要怎么让我成神!”
他的怒吼盖过了巨龟的哀嚎,回荡在这片天地之中。
忽然间,血月周围的一圈丝线猛地向上扬起,一股腥风迎面向阿泠扑来。他眼见此景,觉得“血月”上像是有一层薄膜,此刻正被无形大手拉住一角向上掀开——
“他娘的,是只眼睛!”
刀鬼大骂一声,引得长孙璃也高昂龙首望天,只见天空被血色彻底染透,那轮血月像是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周围的丝线亦像是其睫毛一般,空洞的眼瞳窥视大地,灵活地四处瞟动。
“哦,小友,原来是你——”
刺耳音声回荡在天际,那眼瞳四处转动,最终定在御剑的阿泠身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