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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尽是他被鲜血糊满的面颊,仿佛耳边响起小十七那没心没肺的无赖声音,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一刀结果了你,可以少遭些罪。”
“哟,小妞子还挺沉得住气,啧啧,长得可真漂亮,就是不知是靠真本事进来的,还是……青衣的眼慢慢模糊,甩了甩头,好象要把那些往事尽数从脑海里甩出去。
这些小十七已经忘了,他留下的只是对过去的执着意念,既然忘了,就该彻底的丢开。
就拿她自己来说,她没起记前世的那些事以前,只是有一些朦胧的梦境。
她会因为那些梦境迷茫,会对梦境中相似的人好奇,也会想去亲近,但真正闯进她心坎的,仍是肖华今生今世对她的所做所为,起码在她完全记起前世之前是。
如果小十七遇上一个心仪的姑娘,对之前的执念就会淡去。
上前将他的手握住,“丹心,你是姜国太子,姜皇年事巳高,你不久就会执掌天下,将来会后宫三千。如果我随你回去,只能是你后宫一角。”
“不会。”小十七将她的手反握住,“我就娶一人。”
青衣笑了,小十七回姜国的时日还短,要靠着各种关系网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娶妻纳妃便是重要的手段之一,表面上纳的是妃,其实睡的是女方的娘家,得的是女主的势力的支持,“别傻了。你在皇家这些日子,难道还看不透?”
自从小十七回姜国,老皇帝急切地希望他能尽快适应宫廷,早将所有常用的手段灌输给他,他哪能不知。
但他不肯任着皇家摆布,一指闲站在一旁看花的肖华,“那他呢?难道他现在不是一国之君?”
青衣随着小十七指着方向看去,眼里化开一抹温柔浅笑。“他这个一国之君,不过是暂时的。”夜虽然摆了他一道,将这摊子撂给了他,但他是狐狸,等夜在朝中的威信恢复了,他自然有办法算计回去,她相信天底下没有人能算计得过他。
小十七将为一国之君,对临国的事。岂能不打听?
自然也知道南阳王的事,而且他与肖华打交道也非一天两天,知道肖华虽然心有千窍,但确实如同闲云野鹤,无坐天之心。
所以青衣的话,他由不得不信。
“我也可以不为帝。”
青衣微微笑。“他尚有一个哥哥可以算计,可是姜皇只有你一个孙子,你能算计谁去?”
小十七默然,他确实不在乎天下,但家族岂能不维护?
如果他完全不顾,那真是不忠不孝之辈,他独自一人倒也罢了,但他还有家人,岂能弃家人于不顾?
“我即便为帝。也会独对你好。”
青衣笑了。“后宫本是一台最难演的戏,你要维护你的皇权,哪能独娶我一人,如若纳了妃子。你对她们不理不顾,她们岂能不心生怨恨?她们生了怨,先不说她们岂会不向娘家报怨,也会争对于我,我无权无势,空有一双拳手,可这拳手打不了软刀子,到时你顾我,还是顾天下?”
小十七怔了,紧接着摇头道:“他可以做到,我也能做到。”
青衣摇头,肖华与他不同。
肖华另外有一重身份——平阳侯,身为平阳侯的他战功累累,于朝中势力如老腾盘根,而小十七在蛇国长大,在姜国皇朝中根基太浅,“我已经与他大婚。”
小十七脸色煞白,她已经与肖华大婚,言下之意,她已经是肖华的人,他还有什么可争,痛苦得凝看了她半晌,慢慢后退,离她五步之远,毅然转身,顿了顿,道:“我会一直等,如果他等你不好,只消捎信给我,我定来接你。”
青衣笑着应道:“好,我记下了。”
小十七闭上眼,将心里的痛和失意尽数收敛,一刻不停地大步离去。
青衣眼底微涩,回头却见肖华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吸了口中气,让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向肖华走去。
肖华等她走近,才抬头起来,深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陪你去见国公。”
青衣心头猛地一紧,她一直盼着能亲眼看着父亲的情形,但这时听说可以见了,心里却灰蒙蒙一片,不知见着父亲到底该说什么。
“走吧。”肖华垂手下来,握了她的手,牵着她默默前行。
出了御花园,坐上马车,他如同平时一般,脸上淡淡地,只是紧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一直到了大牢前,他才放开她的手,接过木泽递上来的六角食盒,塞到她手中,轻道:“去吧。”
青衣见他没有一同进入大牢的意思,“你不一起么?”
肖华眸子幽深,“不了。”
青衣笑笑,他就不怕父亲再指着她做什么不利于他的事?
转身随着牢头进了大牢。
更朝换代,向来是大牢最热闹的时候,反对新主执意不肯臣服的自然都被‘请’到了这里。
骂声,哭声,自语声不绝于耳,到了这里简直比到了闹市还要嘲杂。
人多了,味道也极是难闻。
青衣虽然一身简单的服饰,但她终究是一国之后,而且还是由皇上亲自送来的。
牢头有些担心地偷偷睨了青衣一眼,真怕这臭味熏了她。
但见她神色自若,并没因为这股难闻的味道皱一皱眉,才略放心下来,引着青衣快走几步,只盼能尽快走出犯人最多的地方,这味道也能淡些。
楚国公被关在大牢的最里头,即便是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挨着楚国公的三间牢房仍是空着的。
牢房中收拾得也还算干净,铺着枯草的地铺上堆放着被褥,虽然不是富家人惯用的锦棉丝被,但这在大牢中已经是难得的待遇。
楚国公身上只穿着中衣,面色憔悴,象是老了十岁不止,披头散发地坐在地铺上,闭着眼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觉着的,身边摆着的饭食一动没动。
青衣心里一阵难过,不再理会引路的牢头,飞扑上前,手扶了木栏,定定地看着里头静坐着的老人。
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出得声,低唤了声,“爹。”
牢头忙上前开锁。
楚国公听见动静,慢慢睁眼,目光微微呆滞,已然失了往日的神彩,昏暗中看清外头的青衣,一双无神的眼,才微微一亮。
青衣在见着楚国公的瞬间,只想扑到他面前,可是这时牢门打开,脚步却变得沉重,提着食盒,一步一步地走到父亲面前,依他腿边蹲下,伸手去摸他瘦得凹进去的脸。
楚国公定定地看了她一阵,眼终于慢慢湿润,他以为这次刺杀失败,全家老小都将会在这里相见,然后一起被送上断头台,但这些天来,没有向他问一句话,而上官家的人也一个不见。
他这几天,做了各种猜想,或许上官家已经被就地处决。
这年代杀满门,有的会送上断头台,有的直接将府门一关,官兵就在府中屠杀……
他没想到,第一个见着的却是青衣,而且衣襟齐整,绝不是以一个犯人的身份进来。
老眼慢慢露出诧意,“他们没要杀你?”
青衣摇了摇头,她身在长寿宫,好象平静得什么事也没有,但她并不会笨到真以为没有事,她能猜到前头大臣头如何地弹劾她,然听见父亲相问,仍是微微一怔,早该想到那些朝臣恨不得她死。
深吸了口气,肖华撑得委实辛苦。
轻摇了摇头,“他不曾废后。”
楚国公怔了一下,肖华从小对青衣有心,他是知道的,但做为一个弄权者,情之一字,就显得太过薄弱,他无法相信。
看了青衣良久,忽有所悟,看向她身边的食盒,问道:“是到时间了,是么?”
牢中的规矩,在处死之前,是可以见家人,可以由家人送来好饭好菜。
就算没有家人,牢中也会特意备下一顿有足够份量的红烧肉,再配上酒,让死囚不饿着肚子上路。
青衣怔了一下,也有些恍惚,看向身边食盒,难道肖华真有这个意思?
她的失神落在楚国公眼中,更信以为真,吸了吸鼻子,忽地笑了,“好,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派人刺杀失败,紧接着被擒,就没想过能再活下去,不过他一生强势,绝不肯自杀,免得落下个畏罪自杀的懦夫之名,他不肯进食是想逼肖华来见他,迫肖华杀他,可是肖华硬是任他饿着,不见人影。
等来等去,竟等来了以为已经被自己所累的女儿,一时间不知是何种滋味。
青衣不知肖华是什么意思,然不管肖华让她送来的是不是父亲最后一顿饭,她都不想父亲再绝食下去,默默地打开食盒,里头装的竟是清淡粥食和一盅上好的参汤,并非想象中的大鱼大肉,怔了。
怔过之后,眼渐渐湿润,他不想父亲死。
吸了吸鼻子,强忍下泪,盛了一碗熬得极黏稠的粥,递给父亲,“吃吧。”
楚国公呆怔地望着食盒中的粥以及参汤,也迷惑了。
他真的看不懂肖华……昨天吊针,上新药时,药物反应,差点完蛋,所以今天吊针就输得极慢,六个多小时才输完,紧赶慢赶,总算在十二点前赶出来了,不算失信,庆幸庆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