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之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他听见树下稚气绵软的嗓音告诫小男孩的话语,也听见她为了替小男孩出口气,一本正经,不着痕迹地戏弄季殷音她们。
真是只小狐狸,他想。
而现在,这只小狐狸正坐在他窗前那棵梧桐树上,背着光,与他对视。
身后灰黄的枯色与橘红渐变的天空,给她一身剔透的白做底色。
有风拂来,从后往前,摇曳她耳梢短促细软的发,湿润淡色的唇,墨色浓郁的圆瞳,左眼角下隐隐坚毅的小红痣。
小狐狸精致可爱得像只瓷娃娃。
连陆随之自已也没发现,他的嘴角斜出一道很轻的弧,淡淡的。
沈清芜被少年的美貌暴击了几十秒,缓缓回神。
这个大哥哥好好看。
但又周身冷冰冰的,让人不太敢接近。
连他现在唇边漾着的极淡笑意,都似带着嘲弄。
她挠了挠乱蓬蓬的蘑菇头,低头看着身上白色连衣裙因为爬树蹭了一大片褐色的泥土。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应该挺狼狈的。
不过也不接受嘲笑。
她抬起头,鼓着腮帮子,奶凶奶凶地瞪了小少年一眼,飞快转身爬下树。
这时的纸飞机已经被她恢复原状,被塞到季殷音手里。
季殷音狐疑地盯着沈清芜:“你有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
谁清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这样问傻子才会老实告诉她看过。
“里面的东西?”她装傻充愣,“这不是纸飞机吗?里面还有什么?”
季殷音放下心来,摆摆手,“你们走吧,我随口问的。”
……
老宅东边。
陆学良正在书房里吹胡子瞪眼。
“老庄,找到那臭小子了吗?”
“有人看见厌行少爷和季家那小子翻墙跑了,谢家小少爷说他们去了游戏城,厌行少爷还特地让他给您带话,说下回再给您庆生。”
“胡闹!”中气十足的嗓音让庄叔为之一振。
这一年的陆学良,尚未满头银霜,只鬓边有些斑驳,窥见岁月的痕迹。
“老庄,你说说,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带几个人去把他逮回来,今天我不扒掉这臭小子一层皮,让他好好长记性,我就是他孙子。”
庄叔想提醒老爷子别把话说那么狠,这回回雷声大雨点小的,待会儿打得还是他老人家自已的脸。
转身时,庄叔咕哝了句:“这还不是您老自已惯的。”
陆学良眯了眯眼,“老庄,你嘀咕什么?”
“没、没什么,我马上让人去逮厌行少爷。”
庄叔头也不回,加快脚步走出书房。
陆学良仰坐在椅子里,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友人都说他偏心小孙子。
他其实是认的,人心本就往左偏,偏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厌行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留下来的独子,又是他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