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天儿热得直叫在院子里遮荫的雪团吐舌头。
到底顶不住这院子外头的热气,雪团站起身来,抖了抖毛,小跑着进了正殿。
顾青昭素来畏寒,正殿里除了一般不会放太多冰块,可也比外头好太多了。
雪团一只脚踏进殿门来,就累得“啪唧”一下直接主动倒下去,感受着正殿里凉爽的空气,整个猫都舒畅了起来。
可还没等雪团躺舒服,殿外就有人疾步入了殿,跨进殿门时,险些还踢了它一脚。
“主子,”是方七,他才从外头来,累得气喘不已,“今日辰时一刻,凤鸾宫的人进了咸芳宫。”
顾青昭彼时正看红韶和绯紫教两个小皇子翻身,闻言她转眼过来,问方七:“可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方七摇头,“那人一入咸芳宫就直直进了最里头。”
“无碍,继续盯着。”
“是。”
方七转身就要去办差事,顾青昭喊住了他,“去小厨房端碗凉茶喝一喝。这大热天的,别中暑坏了身子。”
再没什么比热天里的凉饮最叫人舒心了,方七很是感恩,“多谢主子。”
方七轻脚出了殿,侍立在一旁的沈临开口,“瞧这样子,冬夏似乎没能劝住齐贵妃。”
“齐贵妃要是这么好劝的话,当年仁清太后也不必将心操烂了。”顾青昭倒不觉意外,她比较好奇的是——“沈娇究竟还能翻动什么波浪来。”
“奴婢倒觉得这沈美人除了动动嘴皮子,好像也没什么厉害之处,”箬竹年龄不大,颇有不解,“她如今又降成了美人,更是无依。”
“有时候,能说会道的,比起一声不吭做实事的人来,要更棘手许多。”沈临这样教导道:“许多时候,流言蜚语,是可以杀死人的。”
箬竹听了姑姑的话,想起宫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沉默了。
冰缸里的冰块在鼓风仪的扇叶煽动下,渐渐有源源不断的冰凉溢散开来。
顾青昭望着软榻上正竭力翻着身的小六,思绪渐渐飘远了……
其实沈临和一众侍女们的疑惑,她又何尝不知。
只是关于沈娇的事情,着实叫人难以理解和接受,她自己也是这样。所以,她不敢,也不会轻易告知于任何人。
哪怕是唐昀。
最初知晓沈娇及笄后多年不肯出嫁时,顾青昭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承华伯府与永清伯府有关的人已经没落,沈家也遭受重创,一心想要女儿嫁高门嫁权贵的现任永清伯和夫人吕氏,哪里肯将独女轻易许嫁。
后来沈娇入宫,她只当是意外。
直到从唐昀那里知晓,沈娇拿出更准确的,渝州地动舆图来时,她才稍有惊愕。
毕竟渝州的地志舆图,哪怕是老永清伯和现任永清伯,都不能寻到完整书册的。更遑论沈娇身处闺阁,所知本就有限。
她若没有唐昀允准翻那些书册,也是无法整理出那舆图来的。
若当时她只是不解,那么后来得知引起相州等地流民暴动的预言极有可能也是出自沈娇时,她已然惊诧到不行。
可当时她从未往什么转世重生身上想过。
直到这次,恪王旧部突然发难……
环盈和那内侍邱观,发作的时机,实在很难让人觉得是恪王府的人调动所为。
唐昀已经登基多年,无论是恪王旧人还是礼王,亦或者其他企图篡位的亲王臣子,都绝无可能再撼动他的帝位。
那么,在这个时间点试图在后宫搅动风云的,便只有本身处于后宫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