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三个孩子在家看动画片,林慧跟徐东升又双叒叕手挽手出门散步了。
他们找了棵大树,在底下坐着闲聊,偶尔也竖起耳朵听听旁边人的闲话。
今天不同寻常,气氛尤其凝重,几人面上带着愁容,有的还带着愤怒。
“……说是拿钱买断了工龄,一次给3000块钱,然后以后就不留这个岗位了。现在看着3000块钱是多,可要是工作留着,不过两年就能挣回来了,还能把名额传给下一代。”
“没了工作后,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还不知道要怎么活。”
“我们车间倒是没有直接说要买断工龄,但是一直拖欠薪资不发,就等着工人主动提出来呢!要不他们就拿积压库存来当工资发放。你们想想,那些都是卖不出去的布料,这不是纯纯恶心人嘛!”
说这话的中年男人恨不得一拳打到车间主任头上,但他此刻也只能在背后发发怒火。
“唉,谁说不是呢。可我们都是最底下的人,说话也不顶用。有许多人实在顶不下去,先一步停薪留职,去当个体户了。这也是一条出路……”
“这个我不考虑,没了厂子这样稳定的工作收入,去做个体户没面子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连孩子的学费都付不起。而且你停薪留职,不得把单位分配的房子给退回去啊?一大家子住哪儿?”
有个穿灰色工服的大叔跑过来,面带急色,“你们咋还在这聊呢?街道办那边好多人围在一处讨论游行示威了!”
“快快快,我们也去听听怎么抗议——”
林慧垂眸思考,抗议的效果微乎其微,这是历史浪潮向前推动的后果,最多,能给他们再多争取一点微弱的权益。
每次大行改革,最先牺牲的一定是底层人民的利益。
冷风吹过,徐东升上手把林慧衣领扣子扣上,小声说:“最近有两个大厂子改制,传出来要裁掉一批工人,还有的经济效益不好,拖欠工人工资,他们要去上报。”
“嗯,这是个信号。无论是国营厂子的机器,还是技术、管理制度等方面都远远落后,人员冗杂,太多养老岗位,估计要砍掉。以后个体户、私营单位越来越多,压榨国营厂子的生存空间,下岗工人会越来越多。”
林慧抓住徐东升的手,眼里亮晶晶的,“这对我们来说也许是个机会。”
“嗯?什么机会?你是说过来批发的人会变多?”
“对。零卖的生意可能会不太好做,但是批发的生意一定会很好。我们毕竟在这里也有了不少的老客,趁此机会,一定要努力抓住这批新客。”
徐东升明白她的意思,“那我们的小食堂生意可能会回落了。”
百姓们的生存都成问题了,消费能力自然要降低。
“没关系,反正只要不亏本就好了。接下来我们节流,好好存钱,把新的出租楼给起了,租房的人一定会很多。”
“好。”
林宏最近轮到在周正手底下当搬货的小弟,他毕业后就过来干活,半年多了,一直在打白工。
林慧偶尔也给他留点零花钱。
但他是包吃包住,天天上班,那点零花钱也没花出去。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靠在货架上慢悠悠地点货。
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他吓了一大跳。
徐东升拍拍他肩膀,“大晚上做贼去了?这么困。”
林宏抚抚胸口,看样子真像是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清清嗓子,站直了,“老板,你来盘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