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铜雀阁只是一处门面,小楼三层,除却日常经营之所,占地实则非常有限。
它能盛放的金子数目,与占地辽阔的凌府倚梅园相比,不过九牛一毛。
肃王武瑛玖站在高处,回望这个挖了又挖的深坑,想要从此门户中窥探:
凌府倚梅园,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
凌捭阖旧案,究竟沉浮和牵动着多少人心?
在时势的洪流里,他究竟要如何抉择,才能主宰千万人的命运与归途?
钟秋藏只知凌府倚梅园地下埋着矿藏,便对其如此忌惮,决定让子子孙孙把守住倚梅园的门户。
若他知道这一大片土地上埋藏的都是金矿,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
凌捭阖的遗物是这种石块,他留给女儿的聘礼也是这种石块,那他所谓贪赃枉法的无数金子究竟是不是这种石块呢?
这石块经由文昌郡主的手,刚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宫里那位明显就坐不住了。
想想也是,如此数目的矿藏,足以改变任何人的命运,甚至可以改变一派政党、一个国家的命运。
文昌郡主究竟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抛转,已经不值得追究了。那些她死前不及述说却又不甘沉默的往事,终是通过了这一块“砖”,浮出了水面。
慧妃沈晚棠用两个婢子操纵了文昌郡主半生,耳提面命不过是文昌君府的福祸荣辱与家族兴衰。可大厦将倾,人之将死,文昌郡主显然也是豁出去了,长久的积怨最终生成不朽的豪情:
我不得好死,你也别想好过。
慧妃沈晚棠显然知道那石块是什么,并且对此深深忌讳,可她究竟知不知道倚梅园地底下埋藏的都是这些黑色石块呢?
她在凌捭阖旧案中又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凌捭阖一案发生时,当今陛下已经病得深沉,时而清醒,时而迷乱,他的很多圣令都是经由日夜伺疾的慧妃沈晚棠代为传达的。
其中极有可能也包括了处决凌捭阖的罪状单。
慧妃后来还亲自为凌家女眷求过情,令他们免于流徙之苦,这究竟是出于仁义之举,还是缘于赎罪之心?
肃王武瑛玖并没有完全想清楚这些,在他能够自证前,他在凌姑娘心里,俨然是与慧妃沈晚棠一丘之貉的既得利益者。
为人子,受其惠,他甚至无法为此辩驳,推脱。
凌姑娘预料的没错,他们注定了便是要对立为敌的。
肃王步履平稳,几乎没有让怀中人受到丝毫的颠簸。
肉眼可见的,他身上许多地方都挂了彩,血与泥混杂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疏远和,但沧桑并非他身上最可怖的地方。
英雄救了美,表现在英雄脸上却未有丝毫的得意和喜色。
反之,众人见肃王殿下神色内敛、眉心紧凑,仿佛正面临一场身心大战。
大理寺丞凌洒金上前,想要从肃王怀中接过妹妹,谢道:
“有劳殿下了。”
在肃王纵身跃下深坑的那一刻,凌洒金便明白了他与肃王之间的差距:
当年同样面对选择的他,若能更果决一点,更坚韧一点,也许凌照水便不会孤身陷在京都城的泥潭里。
将凌姑娘还给她的长兄,这本是理所应当之事,然众目睽睽之下,肃王武瑛玖竟然拒绝了,
“凌寺丞,很多事情并不是看到希望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看到希望。”
“你的手,太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