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阳提醒道:“还记得当初父亲为大哥请封的奏章吧,圣上一旦出事,太子继位,当奉仁孝之道,自然不会去推翻圣上已经打过叉的奏疏,这件事便死了。”
常晞立刻明白过来!
道理其实很简单,老子已经驳回过的事,做儿子自然不好推翻,以后何鸿阳在想请封,太子只能按照先皇的意思,继续驳回,否则便有不敬不孝的嫌疑。不仅如此,皇帝驳回请封,也可能说明他并不喜何鸿阳,为了避嫌,太子可能从此不再重用,显示自己与父皇是完全一条心。
到那时,为了维持政治正确的立场,朝中恐怕也没有人会再为他说话,何鸿阳也就彻底沦为了一颗废棋,万劫不复!
当初公公一意孤行上表请封,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反而斩断了何鸿阳的退路。
这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常晞不禁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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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低声道:“刚收到京都来信,太婆婆身子不大好,我们需要即刻回京都去。”
宣平伯府的老太君年岁不小了,又是从京都特意送来了急信,这一病恐怕非同小可,五奶奶立刻道:“那你快收拾,我把她们领去我那里,有事或者是还缺什么东西,就让人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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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这里领着人打点东西,书房里,常子卫和何沐阳相对而坐,二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肃穆。
“你们马上走!”常子卫沉声道:“你大哥做的事,不可能瞒得住你父亲,除非他想宣平伯府绝后,否则一定会加以管束,事情未必会严重到那种程度。”
何沐阳低声应是。
“还是那四个字,‘以静制动’,揣好了,这次无论圣上龙体是否大愈,都将是你的好机会。”常子卫最后说了这句话,就站了起来:“你们现在就走,其他亲戚那里也不必再去打招呼了,有我呢!”
何沐阳夫妻就这样匆匆踏上了返回京都的官道。
路上,常晞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偶然,而不是蓄意谋划的。
先说饮食,每一道菜在皇帝吃之前,都会有一名宫女、一名太监先试吃,以确保无毒,而且其他皇室宗亲也都无事,下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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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要谋害皇帝,谁又有动机呢?
亲王和皇子们?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毫无争议,他们冒险除去皇帝,一点用都没有。
太子?
那就更不可能了。
俗语说“君子抱孙不抱子”,意思就是爷爷往往更疼爱孙子,而不是儿子。可当今的皇帝和太子却不是这样。
太子是嫡长子,从小就深得皇帝喜爱,十岁就封了王储,皇帝请当世大儒来为太子启蒙,太子对皇帝也十分敬爱,是真正的父慈子孝。
正因如此,前世太子骤然去世时,皇帝才会急痛攻心,以致呕血数升。
太子不可能去谋害他的生父。
想到这里,常晞的目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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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前世,皇帝正是因中风偏瘫而去世的。
听何沐阳说的情况,皇帝很像是饮酒后一时被风扑了,导致晕厥的症状,这倒是与他前世的病因相合。
如果真是这样,这一次发病还只是开始,皇帝不会这么早就驾崩!
她马上跟何沐阳说了自己的猜想:“······皇帝的症状,倒是很像是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病症。”至于什么前世之类的话,自然一个字也不能提起。
何沐阳听罢,未置可否,不过妻子的顾虑他是明白的,于是把常子卫对自己说的话也告诉了常晞。
“你放心,我还是会做两手准备,无论圣上平安与否,都有应对之策。”他安慰道。
人在面临未知时,总会不可避免的倾向于对自己更有利的那种情况,这也是常情。常晞担心的就是何沐阳会盲目乐观,不能够考虑各种可能性,如今听他这样说,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的马车太慢。”她劝说道:“二爷的马快,还是先走一步吧,早一分到京都,也就多一分主动权。”
这话正说到了杜林的心坎上。
京都只留了杜安一个人坐镇,他早就心焦了,若是能骑马先行,起码还能早到一天!
不待何沐阳再说什么,常晞就先笑道:“我们一路都走官道,我身边还有采菲和范大有夫妻护着,安全得很,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这次回娘家,范大有和采葑来看她,说愿意跟着她去京都,如今已经交办了契约文书,成了她手下的人了。
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
何沐阳深深望了她一眼,让杜林拿出一个皮布袋子,塞到了常晞手里:“遇到有人找事,不要正面起冲突,平安最要紧!”说着,他又吩咐杜林:“让李大和李二留下来护送二奶奶。”
“二爷······”杜林张口想要劝止。
李家兄弟的父亲是老伯爷的贴身亲卫,二人功夫了得,比自己还强些,有他们在,二爷身边才更加有保障。
“回去又不是打仗。”何沐阳看了他一眼:“速去安排,我们才能骑马先走。”
送走了他们,常晞这才拆开了那个皮布袋子。
里面是满满大半袋子的散碎金银,还有一张宣平伯府的名帖。
紫英忍不住喜形于色:“光凭这个,一路上也没人敢难为咱们!”
几个小丫鬟还不知道真情,以为她们单是为了老太君的病赶回去的,此时不免拿些好话来安慰她:“老太君一向身子骨硬朗,不会有什么事的。”
眼见天色已暗,常晞便嘱咐在前面客栈停了,众人各自安歇,再无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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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上下已经是一片惴惴之气。
常晞的马车踏进京都城门时,前面已经排满了车马,在她前面进城的是一架金顶琉璃八宝车。
看那车壁上的镂纹,定是某位超一品的大员家眷。
“不要争抢,直接顺着大路,直接回伯府。”常晞嘱咐。
范大有如今历练了几年,比以前更加沉稳了,闻言便放慢了脚程,跟着车流的队伍慢慢往城里挪动。平时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今天却足足多用了两三倍的时间。
回到家里,她连衣裳也没有换,立刻往青荣居赶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檐下,林妈妈正坐着小杌子,亲自看着药罐子的火。
看见她来了,林妈妈连忙起身行礼,却被常晞制止了。
老太君的屋里窗子都紧紧关着,光线有些暗,服侍的丫鬟一个也没有,只有邹氏和大奶奶两个人守在床边侍疾。
见到她进来了,大奶奶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邹氏却看出了她一路的风尘,知道是一回来就马上过来的,忍不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手:“是一直赶路回来的吧,真是辛苦你了。”
常晞的眼睛往系着鹿鹤长春细葛帐子的床上看去。
她离得远,看不清老太君的面容,不过可以看到她身上搭的被子在有规律的起伏着,看样子是睡熟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老太君暂无大碍,这里有我们呢,你先回去梳洗了再过来。”邹氏悄声嘱咐道。
于是常晞回了她和何沐阳居住的逸养斋。
换了件衣裳,又打水梳洗了一番,重新绾了个纂儿,浅碧早端了一盏桂圆莲子汤和一小碟枣泥山药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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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晞喝完了汤,又吃了几块糕,精神也为之一振。
“二爷去哪了?”她问浅碧。
浅碧忙道:“二爷一早就由杜安陪着出府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只能等他回来再问了······
自己的丫鬟们都是一路舟车劳顿,常晞先让她们回去歇了,由浅碧陪着又去了老太君处。
刚踏进院门,就看见了一道淡紫色的身影立在那里,好像正在和林妈妈说着什么。
林妈妈居高临下站在更高一级的台阶上,不卑不亢地回答着那人的话,还用身子挡住了那人往门里看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