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这才转身扶起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谢长渊。
原以为是丢了面子不好意思而躲起来在哭鼻子的谢长渊却突然对她粲然一笑,并献宝似的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玉璧塞给了她。
沈南枝那时才知道,那是谢长渊给她准备的生辰礼。
那是第一次,沈南枝觉得这个死对头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
回去的时候,恰好下了雨,沈南枝揍人的时候倒是铆足了劲儿,等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崴了脚。
那天,她脖子上挂着玉璧,一身是伤的谢长渊背着她,穿过层层雨幕,一路回了家。
那场雨不大,却叫沈南枝记了很多年,连在梦里,她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可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再睁眼,天色大亮,雨已经停了。
沈南枝拥着被子,发了好久的呆,才终于将那些往事化作一声叹息,留在了脑后。
最近是多事之秋,能不出门,她都不打算出门的。
不过,今日是她祖母赵氏的寿辰,阿娘还没和离,她这个做孙女的,明面上无论如何都该去贺寿的。
左右就在隔壁,沈南枝吃饱喝足,去见了阿娘之后,才带着提前准备好的寿礼登门。
姜时宴才回京交差,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一早就去了户部。
赵氏原本准备好的寿宴,也因姜嫣然出事而将宾客都推掉了。
不知道姜清远是因为心虚不敢面对沈南枝,还是别的原因,竟然也不在家。
沈南枝过去的时候,正赶上赵氏从姜嫣然的屋里出来。
一看到沈南枝,赵氏就忍不住怒道:“你还来做什么?”
闻言,沈南枝一脸无辜道:“我来给祖母贺寿,而且这是我爹的府邸,也是我家,我怎么就来不得了?”
才几日的功夫,原本赵氏花了大力气才保养好起来的脸色,已经又垮了下去。
她拄着拐杖,满脸怒容道:“我们姜家可养不起你这样金娇玉贵的大小姐!你还嫌闹得不够吗?要不是你,嫣然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氏看向沈南枝的眼神,恨不得将沈南枝身上钉出几个窟窿眼儿。
这叫沈南枝都忍不住怀疑,姜嫣然和姜清远密谋害她的事,赵氏也是知情的。
不过,都不重要了。
沈南枝只神色淡淡地看向赵氏,微笑道:“祖母慎言!姐姐之事大理寺已经在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还表姐一个公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闻言,赵氏怒极反笑道:“那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而是你姐姐!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
沈南枝来这里本就只是走个过场,不是为了找气受得。
眼看着赵氏越发蹬鼻子上脸,她冷笑道:“既然祖母要这么说的话,我前几日就同姐姐说过了,打算在隔壁开个棺材铺子,或者义庄,原还有些顾忌祖母,现在看来……”
“你敢!”
赵氏气得浑身发抖,她抬手指着沈南枝:“孽障啊孽障!你敢!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到时候正好叫大家都来看看!我倒要看看你这孽障会遭什么报应!”
沈南枝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若说报应,姐姐的报应可不就来了么,祖母,举头三尺有神明,下次您说这话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是否问心无愧。”
说着,她转头就要吩咐秋月找人去将隔壁收拾出来,赵氏气归气,但也知道沈南枝说到做到,更何况她现在是准镇北王妃,就连她儿子都还要看沈南枝脸色,赵氏只能咬牙忍下,灰头土脸地走了。
沈南枝这才提步进了里屋去看姜嫣然。
还没进门,她就已经闻到了一阵阵血腥味,还有混在其中的恶臭,叫沈南枝作呕。
姜嫣然的脸上里三层外三层,缠着厚厚的布。
手筋脚筋也都已经被接上了,怕她乱动影响治疗效果,底下的丫鬟用绳子将她手脚都绑在床板上固定。
一般来说,这法子确实可行。
就算就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但只要救治得及时,护理得好,以后也能恢复七八成。
可对姜嫣然来说,这法子可没有用。
沈南枝在匕首上还涂了一些让伤口溃烂不愈合的毒药。
姜嫣然的手脚伤口处越是被绑得扎实,里面的肉会烂得越快。
那一股股恶臭就是从她身上的伤口处散发出来的。
寻常的大夫根本找不到原因。
“姐姐,你好些了吗?”
沈南枝走在床边坐下。
床边两名守着姜嫣然的丫鬟看到她连忙退开了几步,生怕惹了这位小祖宗不快。
沈南枝只笑笑:“没关系,我只是来陪姐姐说两句话,你们在一旁候着就是了。”
姜嫣然的头肿得如同南瓜,她对沈南枝恨之入骨,可偏偏动不了,也说不出来,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仿似充了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南枝,仿似要将沈南枝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南枝依然垂眸看她,温柔地笑道:“姐姐,我听说,从那些地痞流氓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说是国子监出来的学子给了他们银两让他们这么对待姐姐,还有赵奎,听说也已经招了,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相信这两日就能有个结果了,姐姐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啊。”
话音才落,姜嫣然眼中血色更甚,急火攻心之下,她脑袋一歪,直接晕死了过去。
在那两个丫鬟着急忙慌去请大夫的时候,沈南枝已经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隔壁。
这两日她叫追风安排暗卫在隔壁打造了一条密道,直接将最靠近姜家的那间屋子一直连通到地下仓库。
没事的时候,她就叫人把赵婉从地下仓库拖出来,听听隔壁的动静。
对姜嫣然身上发生的事情,赵婉已经都知道了。
不过,就算近在咫尺,她浑身上下也使不出半点儿力气,就连嗓子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每日里只能听到隔壁赵氏的咒骂声,姜清远和姜时宴的争执声,姜嫣然身边丫鬟的哭喊声。
姜家鸡飞狗跳一团糟,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沈南枝过去看她的时候,她正一脸绝望地看着头顶上斑驳的墙壁,双眼无神,跟死人无异。
听到沈南枝的声音,她才突然转过了头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南枝,那凶狠的模样再加上她已经惨白如纸的脸色,看起来跟地狱里的恶鬼没两样。
沈南枝在她三尺开外的位置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道:“婉姑姑,你想不想出去?我倒是有个法子叫你们母女团聚,就看你配不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