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季颜低声说着,把头埋在被子里。
这样眼泪就不会滴在贺涵之身上,贺涵之就不会知道。
“老婆……”
季颜喊了一声,声音通过被子传出来,闷闷的。
他想跟贺涵之道歉。
知道道歉没用,可他现在除了这个,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过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些痛苦的记忆彻底从贺涵之的脑子里清除掉。
他道歉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贺涵之就说:“别这么叫我。”
季颜想起来了,贺涵之不喜欢他这么叫他,他喜欢他叫他的名字。
季颜突然又想起来那次贺涵之喝醉了,说连他自已都分不清楚他是贺涵之还是程泽远。
季颜的心更痛了,肩膀耸动得更厉害。
贺涵之看不到季颜的眼泪,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动作。
他不傻,知道季颜在哭。
怪谁呢?
季颜不让他好过,他为什么要让季颜好过?
大家都做个疯子好了。
贺涵之就那么被季颜抱在怀里,缓缓睡了过去。
回江城以后,季颜带着贺涵之去了梁思颖的诊所。
贺涵之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季颜害怕。
梁思颖说他这种情况一旦发病就会很严重,甚至还有可能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下一次可能就不只是划脸那么简单了。
梁思颖问他贺涵之有没有吃药,他说吃了,每天都是他看着贺涵之吃的。
梁思颖柳眉紧锁,“他看起来在配合我的治疗,但是内心很抗拒,只能多让他开阔心境了。”
季颜问:“还要吃药吗?”
“那药吃多了也不好,既然没效果就停一下,尽量让他转换心境,过几天你再带他过来。”
季颜不知道要怎么办,回去抱着贺涵之问:“我们分开好不好?”
也许他们分开了,贺涵之看不到他了,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贺涵之不干。
“为什么要分开?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要我了?”
他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好像因为要被丢掉了而难过。
“你要像陆喆扔掉小福那样,也把我扔掉吗?”
季颜泣不成声。
他不是要扔掉他……他怎么舍得扔掉他?
他错了……一开始他就不该勉强贺涵之。
他约了程扉出来喝酒。
程扉只是一开始倒了一杯,但是几乎连手都没碰过杯子,倒是季颜,一杯接一杯的往自已嘴里灌。
程扉还没见季颜哭过。
这是第一次。
“学长,到底怎么了?”程扉问。
季颜又哭又笑着问他:“当初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如果那次他死了,贺涵之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
是他不愿意放手,非要把贺涵之追回来,才把贺涵之害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哪怕是到了现在,当贺涵之问他是不是要把他丢掉的时候,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好不容易做了那个决定,想让贺涵之离开,但贺涵之一问,他又舍不得了。
“程扉……”季颜右手抓着左边胸口的位置,另一只手抓在程扉的膝盖上,“好痛啊……”
他还不如当初就死了……
他以前看不起程扉既要又要还要,觉得程扉太贪心,所以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程扉是在给自已留后路。
哪怕程扉对何晔辰有利用,但是他没有伤害过何晔辰,没有做过任何不可挽回的事。
所以程扉不会像他这样,进不能,退不得。
看他人都蜷缩着跪到了地上,程扉把他扶起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季颜却突然握着他的手,“你让何晔辰给我找个医生。”
程扉心头一凛,“你难道又要……”
“我写个程序,你让那个医生给我装进脑子里去。”季颜痛不欲生,“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不自信,但是他不是这样的……”
可他很快又改了主意:“不行……我不能忘了他……他这样都是我造成的,我要陪他,陪着他走出来……”
“可我到底要怎么办啊?程扉,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季颜趴在程扉腿上,哭得很压抑。
程扉看着他的后脑勺,无声喟叹。
季颜喝得太醉了,程扉一个人弄着费劲,就把何晔辰叫来,两个人一起把季颜送回了家。
贺涵之已经睡了,听到有人不停按门铃才起来开门。
“他喝醉了,我们帮你把他弄进去。”程扉说。
贺涵之说了声“谢谢”,侧身让开。
程扉和何晔辰把季颜放到沙发上,连一杯水都没喝,就说时间不早了,要先走了。
季颜倒在沙发上,形象全无,不停喊贺涵之的名字。
贺涵之握住他伸往虚空的手。
季颜反握住他的手,呢喃低语:“涵之……对不起……”
盯着季颜看了好一会儿,贺涵之把手抽了出来,轻轻摸着季颜的脸。
“季颜,你看看你,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已搞成这个鬼样子。”
他想着以前季颜总是高高在上地看他,容不得他的一点儿忤逆和违背。
现在的季颜和以前判若两人。
哪里还有以前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去了书房,打开书桌右边最
江城,长安区,城南街,华新小区,3栋7号101。
这是季颜创业的时候租的房子。
在他编的程序里,程泽远和他一起创业,他们住在一起。
房产证里夹了一封信。
——阿颜,他不让我出去,救救我!!!
手写的,是贺涵之的笔迹。
贺涵之双眼充血,他把这封信揉成团,拿了一叠A4纸开始写字:
我是贺涵之,姐姐贺婉歆。
我是贺涵之,姐姐贺婉歆。
我是贺涵之,姐姐贺婉歆……
一直写一直写,都是重复的内容,写了好几页。
他把笔握得很紧,力道越来越重,笔尖把纸都划破了。
然后他开始写季颜的名字。
一张纸上就写这两个字,写完了再在上面画叉。
一个又一个的叉,直到把那两个字完全覆盖,一张纸上留下了无数个黑色的墨团。
贺涵之扔了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他不能去见梁思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