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小子办事的时候,好像有一种啥都难不住他的狡猾味道……另外看到城外的灾民,他能把粮食分给人家,也足以说明这小子有一副慈悲心肠!
“这小子还不错,”小七爷想到这里,于是淡淡地说道:“那以后你就跟着我,给我当勤务兵。”
“队伍里不比在你家,啥事都要报告,别拿你自己那点鬼主意瞎琢磨!”
“听见没!赶紧谢过元帅!”此时的潘龙庄一看小七爷这是答应收下他了,而且还直接把这小子收在了身边,他赶忙让范楞娃道谢。
就这样范楞娃这小子穿上了军装,虽然装束有点窝囊,但还算机灵。之后他整天背着地图包望远镜,追着小七爷在屁股后边跑。
用他的话来说……就颗粒吗擦(麻利的)跟在大帅沟子(你懂得)后边,一步不许落下!
……
眼看着到了五月份,纺织厂那边,大批的丝绸开始在库房里堆积起来。
从江宁和福州运来的丝绸也逐渐汇集到了广州,按照沈渊的计划,这一次同洋商的交易,会全部都在广州这个地方进行。
其实这还是古代交通不方便的缘故,信息传递的速度太慢,所以沈渊还是打算把所有的丝绸汇聚到一处,由他自己来操控和洋人的第一笔生意。
夏蚕收获的季节还有些日子,纺织厂里的原料生丝也差不多快要用完了,这时工厂里难免有几天清闲。
趁着夏蚕季还没到,沈渊吩咐厂子里给工人放假,让忙了一个多月的工人回家看看亲戚,拿薪水出去买些必需品。
其实工厂里的事,沈渊也不是事事都管,不过之前为了缫丝机的保密需要,所以工人都是在厂区内封闭管理的。
到后来又赶上了缫丝大战和生产丝绸……要是洋商过来的时候丝绸还没织好,那可是要耽误一年的!
所以工厂里一直都在加班,到现在也该把占据人家休息的时间,还给工人了。
……
等白少东从工厂里出来的时候,他还穿着那套工作服。
这套衣服是蓝色棉布制成的,透气柔软舒服,有随身物品还可以装在衣服裤子的口袋里,不用像褂子衫子那样装在怀里,揣在袖子里那么麻烦。
而且白少东还觉得这套衣服挺好看的,尤其是蓝色的衣服胸前,绣着那几个“第一纺织厂”几个白色的小字,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他当然不懂“归属感”这个词,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属于某个集体中的一员,这让他心里觉得很踏实。
白少东今年十七岁,从小爹娘就不在了,唯一的舅舅也不愿养他,就给他扔到了一家丝织工坊里当了个小伙计。
这小子人聪明,会看眼神儿,会听话音儿,干活麻利,做事稳妥。所以这个七八岁的小伙计,一会儿就在这间工坊里呆了十年。他也逐渐从一个拖着大水桶擦地的小零工,变成了纺织师傅。
也就仗着他这股聪明劲儿,才在这累死累活的活计中活下来,要知道在大明朝给人当伙计,死走逃亡东家全是不概负责的。
所以动辄抄起棍子就打,抡起巴掌就扇那是家常便饭。就算是他机灵,从小到大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如今的白少东已经长成了个大小伙子,看起来有点文静,有点腼腆,人长得也秀气,但实际上这小伙子无论是心机还是体格,全都是一等一的。
所以外表很有欺骗性……最起码他那个东家陆老头,在两件事上就低估了他。
……
第一件事就是他在工坊里当伙计,之前的合约早就满了,他也变成了一个操纵织机的大师傅。像这样的纺织工人,原本是不可能跳槽的。
因为在他们行业里有规矩,只有老板同意他才能换地方,当然你也能走,但是就别吃丝绸这碗饭也行!
所以他一旦走了,在广州附近是找不着工作的。当然远走他乡投奔别的工坊也行,但是大明朝也很少有人能下定这个决心,背井离乡到别的地方去找活路。
可是这位白少东见到第一纺织厂招工的消息,他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找人打听,这纺织厂到底是谁开的?
然后当他一听说,纺织厂跟如今的两广巡抚沈渊沈大人有关,他毫不犹豫的就离开了工坊,来了个不告而别,直接就去纺织厂报了名。
以他的机灵劲儿和手艺,自然是顺利录取,在这之后他就在纺织厂里当了工人,这不一晃都过去俩月了。
还有老板陆老头低估他的第二件事儿,就是鹿老头爷俩有俩闺女……没错,是两个!
……
这两个闺女一个叫鹤娘,一个叫鹅娘……鹅娘性子温婉,是个逆来顺受的老实脾气,今年二十岁。
至于鹤娘则是个小辣椒的性子,嘴上不饶人,心地却是不错,今年十九岁。
这俩姑娘,按说早就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陆老头还没给她们俩找婆家……看来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不是因为她俩长得难看或者是身体有问题,这俩姑娘都还挺漂亮的,关键她们俩都是织机上的好手,那可是活脱脱的两棵摇钱树!
在江南的丝织行业一贯,就有这样的风俗,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闺女一出门,那就是外姓人了。
可是如果家中的女孩在织机上的手艺了得,尤其是像鹤娘和鹅娘这样,两人一副搭子织云锦。一个织机上边一个织机下边,那可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织出来的云锦也是价格高昂。
像这样的两个好手,留在家里就能挣钱,要是嫁了人不就啥都没了?
于是江南的丝织行业里就有不少这样的黑心爹娘,宁可狠心把自己的女儿按在家里,给他织一辈子丝绸,也不肯放女儿出去嫁人。
而这样的老姑娘,一生都要在孤苦和辛劳中度过,这有多惨就不用说了!
更何况丝织这个行当还真不是人干的,那简直是用千辛万苦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他们每天都要以别扭的姿势坐在织机前面,手蹬脚踏忙个不停,稍一出错就会被人打骂。在丝织行业里有一首歌谣,专门是形容织工辛苦的:
“双臀坐不安,两脚蹬不完。半身如在牢,抛梭直到晚。”
“出一阵酸汗,熬一盏油干,闭一回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