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生想马上把备战和反动传单的消息告诉铁蛋,也随着人们走出家门。
他到了大街,看见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大概都在议论反动传单的事。有的人家开门探出头来,听听风声,马上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李海生在丁字街站了片刻,才想要拐进胡同里,忽见二刁蛋在街上骝跶。二刁蛋是渔霸头手朱永龙的侄子,他爹在反霸时被枪决了,他哥哥给青天白日军十二师师长当护兵,去年在胶县城里和敌师长一起被我军打死了。
这小子留着个大分头,穿件破洋服,长的猴眉猴眼,猴声猴气,别看今年才十七岁,可解放前狗仗人势,欺压好人,简直是头顶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气啦!村中的大人孩子都恨他恨得牙根痛,所以在渔改反霸时,李海生领着儿童团,专门开会斗争过他。
会后,他仍不老实,曾几次暗中造谣,说赤色革命组织的坏话,也不好好劳动。"村中哪里有什么动静,他总是躲藏个背静地方,偷偷摸摸听墙根,不知他鬼鬼祟祟搞些什么名堂!所以在一次扩大村干会上,有人便提出对二刁蛋这小子应当同地霸分子一样管制。
别人这样一提,正合李海生口味,没等老会长表示态度,他就接着说:“对!应当好好管制他,那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儿童团吧!”
大家都表示赞成。
就这样,李海生和他的儿童团员担起了管制二刁蛋的任务。
这二刁蛋虽然有几分狼性,可往日见了儿童团的人,都是装着呆头呆脑、规规矩矩的样子。可是,今天却忽然变得满不在乎了,甚至还瞪着三角眼笑。
李海生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股怒火升上心头。他紧握了拳头,朝他吐了两口唾沫,想马上把他拉到村团部去,狠狠整治他一顿。
二刁蛋见情况不妙,吓的夹着尾巴溜了。
李海生越想越气,跺着脚骂道:“你这个狗杂种想抬头呀?别高兴的太早了!我去找着铁蛋再说。”
到了铁蛋家门口,正遇上他出来,连忙招呼道:“哦,铁蛋,铁蛋!”
“哎,什么事,海生哥?又要开会吗?”他就怕开会。
“对,要开会。”李海生道。
“渔霸头子朱永龙准备要打回来,你知道吗?”
“他要回来?”铁蛋的眉头紧了紧,随后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轻松地说,“回来就和他干呗!”
“这是当然。”李海生说,“不过跟他干,跟他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流血牺牲吗?”
铁蛋仰脸仔细想了想,然后才慎重地回答这个问题:“不怕,流点血算不了什么,不过我实在不喜欢被人打死。”
“那你到底怕不怕牺性?”
“不怕,就是不怕。”
“好,一言为定。”海生才算松了口气,满意地看了干兄弟一眼,“我们马上召集儿童团,立刻行动!”
“怎么个行动法呀?”
李海生看了看四处没人,压低了嗓门回答:“听我爷爷说,夜里的反动传单不能是朱永龙亲自来撒的,那就准是他派来的特务。我看这特务,说不定还藏在村里。等开过大会后,民兵查户口,咱也去帮他们查,看能不能发现个线索,怎么样?”
“行啊!”
“还有,”李海生说,“刚才我碰上二刁蛋,这小子很不老实,看样想着抬头。”
铁蛋惊异地看了李海生一眼:“他想着拾头?”
“嗯。”海生回答。
“他要抬头,这不要紧,我先拿着小棒棍照这个狗杂种的脑袋砸两家伙,要他尝尝拾头的滋味再说。”
李海生说:“对,揍这个小子。”
铁蛋见海生同意了,高兴得三步两步回到家里,拿出小棒棍,两人转身就走。可刚走了几步,李海生突然止住脚步,扯了扯铁蛋的袄襟:“唉,等一等!”
“怎么的,你怕揍不过他?”
“揍不过他?他那个熊样的,看我揍不扁他才怪。”
“那为什么你不去了?快点,先揍他一顿出出气再说。”铁蛋说着,又要拉海生走。
李海生说:“爷爷不是说凡事要多想一想吗?我刚才想起来了,没抓住准理由,乱揍他,上级政策不允许。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急······”
铁蛋说:“你遇什么事,总是这么慢悠悠的,火烧眉毛都不着急。这还用想什么?他反动,咱就镇压他。他要抬头,咱就砸他的脑袋,这还有什么错?打仗还能像开会一样,坐着冷板凳研究来,研究去的,半天研究不出个结果来?要胜利就得说干就干,决不客气!”
李海生道:“打仗更得研究,要是不用研究,爷爷还到区上开三天会干什么?”
铁蛋截住对方的话道:“那咱就不揍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