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冷笑,素晓还真能装样子,不过自己也没拆穿,“那就要看怎么操作这事了。”
“你刚刚说险些伤人,那人最后伤到什么程度呢?”
赵竑看着素晓一脸天真无害的样子,心里却阵阵胆寒,自己说的“操作”是不是被她误解了。如果伤的人没有救治过来,那就是杀人的罪过,如果并无大碍,那就是另一番说辞了。
他装作不太了解的样子,有些尴尬道:“其实我之前没有和你说是怕你多想,韩二公子伤的人是泞舒郡主宋静纯,我们之前有年少之谊,但她屡次擅管我的私事,有对你多有诋毁,我已与她义绝,今日误打误撞算是又救了她,我回来这一路很是忐忑,你要是误会我可怎么是好。”
“宋姑娘?哦不,是……泞舒郡主?”素晓眼睛瞪圆了几分,看起来十分惊讶,然后露出暖心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对我的情谊呢,你告诉我是对的,这样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素晓也不是刚知道赵竑救下了宋静纯的事,她那时突然很想去找赵竑,于是她也就真的那么做了,只是刚走出院门就觉得这样行不通。往好听了说是自己担心他,往难听了说是自己心浮气躁难成大器,更严重的怕他怀疑自己跟踪他。
哪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这样对待自己,更何况以后要做天下之主的人呢,只有他掌控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掌控他的份。
于是她叫来自己的便宜嫂子和侄子,以出去买东西为名探听消息,很快两个人回来,就为她带回了赵竑当街救下泞舒郡主和孩童的美谈,以及韩二公子被拘押的事情。
母子二人拿了赏钱便回房了,她们本来就是素晓雇来做事的,做的好会一直有钱赚,前提就是要守口如瓶。这件事自然也是,她们深谙只有靠山不倒就不会坐吃山空的道理,在济国公府好吃好喝的还不都是赖着这个素晓姑娘,自然是对她唯命是从。
泞舒郡主这母子两个不知道是谁,但是素晓可太知道了。宋静纯嘛,赵竑之前还为了自己打了她一巴掌呢,也就是那晚,她在当时还是祁国公的府邸初承恩泽。
这个女人和其他贵女一样,骄纵又蠢笨,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还顺便在勾引赵竑的路上推了自己一把,她可记得真切。
赵竑救下她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是要与她重修旧好?她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在赵竑心中的地位,但是她也明白男人其实最惦念的还是遗憾。
例如杨将军的独女杨普缘,她可能就是临安许多男人的遗憾,但是其他人她管不到,赵竑她还是要关心一下的。她也发现了,就算是遗憾,也只是偶尔会被人记起而已,她可没见过哪个男人为女人守节的,所以已经故去的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那其他的遗憾呢?宋静纯算不算?如果赵竑有时后悔了那日和她争吵,又不能重新与她和好,以后会不会一想起这个遗憾的同时,又会顺带着记恨自己呢。毕竟现在两人你侬我侬的,但是得到的总不会被珍惜,没有得到的永远都是更好的。
想到这些,她心理有了些想法,但还想着回来看看赵竑的态度再说。没想到自己本来就委屈苦闷着,一回来还遭到了赵竑罕见的臭脸,那些个想法倒是先抛到一边了。
既然现在他主动提起,说明他不愿欺瞒自己,内心很是坦荡,素晓极为满意,但善解人意接着问道,“那泞舒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赵竑说的是真的,他走的时候听说已经醒了,但是现在什么样子,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嗯?”素晓很是疑惑,那母子俩探听消息回来的时候就说公爷抱着那个郡主去了医馆,到现在还没出来,如果不是十分凶险,他怎么会在那里留那么久,可是这些事情她不能主动提也不能主动问,只能露出费解的神情,“你没有确定郡主没事就回来了?这叫官家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赵竑也觉得,如果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确实太假了,便改口道:“赤羽派人通知了宋府和将军府,她的侍女也一直在旁看护,后来听说是没什么事了吧,我当时的心思都在想着怎么处理那个韩二公子的事上。因为受伤的人是郡主,所以无论宋静纯是生是死,他的罪行只能是重或者更重。”
素晓默默为史弥远捏一把汗,韩家这次到底会不会弃车保帅她还不确定,但是名声受损是最低的,在两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时候,任何一方出现一点点纰漏,都会使天平失衡。
素晓点点头,“她没事就好。”说完便继续吃菜,想着该怎么提起之后的话题。
没想到赵竑竟然主动递了话过来,“她那样说你,你竟不记恨她,还想着她没事就好,素晓,我记得你不是愚善之人啊。”
这世上的善良也分很多种,有的人善良不分是非黑白,甚至别人伤害自己,自己也以德报怨,这样的善良在赵竑看来就是愚善,素晓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对于静纯的态度,她自然是要有自己的一番说法。
“素晓本来身份低贱,受人轻视是正常的,更何况郡主也算天之娇女了,我是可以理解的。”素晓一边说着一边眼神飘远,仿佛在回忆两年前的事情,“但是理解并不代表不难过,尤其是……在自己仰慕之人的面前被如此贬低。”
赵竑一时分不清素晓此刻的神情到底是真的神伤还是演的,哀怨似乎更给她增添了别样的韵味,她靠近素晓将她拥入怀中,及时给予她“爱的力量”。
素晓感受到赵竑胸膛传递的温度,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胜利者的姿态,“虽然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我知道她在公爷儿时曾对您有过帮助,一路同行的相知相伴,情谊还是很珍贵的,如今您为了素晓与她翻脸,难免日后会后悔,所以我希望她没事,是因为也抱着有朝一日,您能与她和好的希望,不对年少的情谊留有遗憾,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可能您会对与她断交这件事抱憾终生,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你……”
真正能够迷惑人的谎言,这是这种假意中还含有真情的,赵竑再次沉默了。
良久,他开口问:“你真的这么想的?”
素晓表情有些微妙,她当然不全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个问法很有意思,似乎就是在向素晓说明,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做一些事情就没有负担了。
总有一种女人,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表面还要装的十分大度,最终要么在忍耐中彻底暴露自己、失去男人的心,要么在忍耐中将自己变得郁郁,有几个人真正能够做到韬光养晦、绝处逢生呢。
她点点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懊悔自己将全部身心都展现给对方看。
赵竑突然笑着摸摸她的头,“其实我的确后悔过。”
素晓的瞳孔微张,尽管她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还是被赵竑捕捉到了她内心不可置信的想法。素晓心里正在低语着“原来如此”,就听到赵竑随即发出的笑音。
“我是后悔那日在你面前和她动手,怕不是因为这个,她会记恨你啊。”
赵竑低头望着她,用手抬起素晓的下巴,逼着此时又羞又恼的素晓正视自己的眼睛,然后款款说道:“我没有遗憾,与她翻脸也不是全因为你,我们性格不合,分道扬镳是早晚的事。倒是你,还将这件事挂在心上,内疚自责……”
看着素晓将要盛满清泉般的眼睛,赵竑继续:“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竟然给你造成了心结,是我还不够关心你,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