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收行色匆匆,在李府门外住马。
早有门子家人上前拉住缰绳,恭敬与薛收问好。巩县人都知道,薛杜长孙,这三个人是李县伯最好的朋友,也是李县伯最为信任的心腹。其信任程度,足以让许多人,都为之眼红。
李府的家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言庆可在府中?”
“哦,主人此刻不在。”
“他去到何处?”
“昨晚毫丘派人送信,说老夫人身体似乎不好。主人得知以后,今天一大早就和长孙郎君陪伴着长孙娘子一同前去探望。不过主人临走时留言,说他会在天黑前返回,若有要事,可稍事等候。”
薛收下马后,在台阶上犹豫片刻,迈步往府中行去。
家人急忙上前领路,不过在穿过前院时,却听到不远处的小校场中,传来一阵严厉的呵斥声。
“府中有人演武?”
薛收好奇的问道。
家人连忙回复说:“不是演武,是二娘子在传授武艺。”
二娘子,是李府中人对朵朵的尊称。言庆三房妻室里,裴翠云的年纪最大,年二十五岁;朵朵年纪其次,如今也差不多快二十四了。长孙无垢的年纪最小,被府中下人尊为小娘子,年方十六岁。
薛收倒是听说过,言庆那位二娘子,武艺极为高强。
据说此女在岷蜀的时候,曾一个人闯进生僚部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那生僚首领的脑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直至第二曰,生僚部落的人才发现他们的首领,已经成为无头死尸。只是没等他们选出新任首领,洈山僚在骨斯蛮的指挥下,配合官军攻至山寨之外。
此一战后,骨兰朵声名大振,被洈山僚人尊为神女,在僚人之中,地位甚至凌驾于骨斯蛮之上。
言庆何时与她相识?
薛收非常好奇。从李言庆大婚时的催妆诗来看,李言庆和骨兰朵应该早已经认识,甚至有可能是在裴翠云和长孙无忌之前。只是骨兰朵嫁给言庆以后,就极少抛头露面,于是又平添几分神秘色彩。薛收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闻听朵朵在传授武艺,立刻就动了查探之心。
“我们且去校场一观。”
下人也没有阻止,在前面带路,领薛收走进校场。
空阔的校场中,四周摆放着各种器械。正中央是一块夯土砸实的红土地,周围则用青石条铺成。
朵朵正在调教薛仁贵和宋令文两人。
此时正值寒冬,气温极低。可薛仁贵和宋令文确是一身单衣,在红土地上站桩打拳。两个小孩子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蒸腾着水汽。随着朵朵一声声口令,两个孩子也一下下的挥拳。
啪——
朵朵身着一袭黑衫,手中执一根拇指粗细的竹杖。
也不见她动作,竹杖打在薛仁贵的小胳膊上。只着一件单薄半臂坎肩的薛仁贵,手臂上立刻出现一道血棱子。
“薛礼,出拳要快,要气沉丹田,凝神发力。
你这等出拳,连苍蝇都打不死,还说什么打人?记好口诀,若再出错,休怪我对你责罚。”
话音未落,又是啪的一声,朵朵手中竹杖,正打在宋令文的腿上。
“没有吃早饭吗?
才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连薛礼都比不上。真不知道你们老师为何看上你们,一群废物,废物!”
原来,就在朵朵呵斥薛礼的时候,宋令文的腿有些打颤,却被朵朵一下子觉察到。
两个小孩子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却仍倔强的站在原处,任由朵朵呵斥责打。薛收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咳嗽一声,迈步上前。
朵朵早就觉察到薛收到来,只是没有理睬。
和裴翠云、长孙无垢不一样。朵朵除了在面对李言庆时会放松警戒心理,对其他人,哪怕是李孝基,也始终怀有一分警惕。这与她的经历有关!在朵朵的二十四年生涯中,经历过无数次悲欢离合,更见到过许多背叛和欺骗。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年纪越大,这警觉姓就越高。
“骨公主……他们还是孩子!”
骨兰朵也知道薛收和言庆的交情很深,只是听薛收如此说,她柳眉一拧,淡淡道了一句:“小妖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教授他的。那时候他才三岁,环境也比不得他二人。可小妖还是坚持下来。薛叔叔,吟诗作赋,我不如你;但传授武艺,我却比你有经验……薛礼,宋令文,你们能否坚持下来?若是坚持不住,就说出来,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教授你们,如何?”
“二娘休要小看我们,我们能坚持!”
薛礼脸通红,大声回答。
宋令文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坚定之色,却没有动摇。
把个薛收弄的有些尴尬,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李言庆二妻秉姓古怪,带人严厉,在李府上下,早就出了名。似乎除了裴翠云、长孙无垢和毛小念三人之外,她只和她从岷蜀带来的家臣交流。
但也正因为这样,李府上下,对朵朵非常畏惧,更不敢有半点偷懒……
朵朵没有再理睬薛收,而是继续教导两个孩子。
她并没有因为薛收站在一旁,对两个孩子的要求就有所放松。一如之前那样,如果薛礼和宋令文有做错的地方,她挥杖就打。两个孩子也没有叫痛,硬是在朵朵的监督下,一丝不苟的完成朵朵的要求。
薛收站在旁边,这心里越发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