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是时候,还不是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没有一击制敌的把握,轻举妄动只会被他们反制住,从而陷入更加不能脱身的困境中,不能冲动,不能急燥。
哪怕他的内心已被煎熬得快要不能成活,哪怕他担心鱼非池已担心得快要走火入魔,他也不能冲动,必须忍耐,等到自己有把握了,才能动手。
他在这样的煎熬中,神智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清醒的后果便是,他更加能想象得出,此时鱼非池的绝望,于是更加煎熬。
他陷入这样无解的死循环里,被困在这间石室中,已经快要被煎熬至死。
至死,也要忍住。
他不得不分心,让自己想一些其他的事,不敢太过挂念鱼非池,再这样煎熬下去,他会心衰而死。
于是他开始想,是谁把他困在这里。
蒙眼黑布下的他,双目睁大,哪怕看见的是一片黑暗,他却像是看到了无数事情的脉络。
黑衣人暂押不提,救自己的人,绝不是黑衣人,黑衣人只想自己死,根本没兴趣囚禁自己。
在经过了一番苦想之后,石凤岐悲哀地发现,会这么做的人,是他韬轲师兄。
能找到这样一间石室,能有这样几个忠心的人,同时,能留自己一命却又要把自己关起来的人,只有韬轲师兄能做到。
如果石凤岐不推测错,当时的韬轲应该是给商夷的细作下过一道密令,如果自己在战场上没有被黑衣人所杀,便把自己带走,藏起来,不杀自己,但也绝不再让自己出去危害商夷。
他不忍心杀害自己,也不愿看到商夷败在自己手中,所以他把自己关起来,等到一切结束之后,这些人自然会放他离开。
算无遗漏,后手不断啊,韬轲师兄,你这无为老二的名次,当真不是白得的。
想明白这一切后,石凤岐的胸口一阵阵抽痛,抱歉啊师兄,纵使你算尽一切煞费苦心,我也不能让你如愿。
我,一定要回去!
他在积攒着力气,一点一滴,无声无息地恢复元气,绝不露出半点破绽,他丝毫不怀疑韬轲的人有多精明能干,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用这所有的时间记下了来送药的人的时间规律,他看不到时辰,只能无声地数着水滴声。
第九十一天,石凤岐握了握拳头,发出折骨脆响,轻轻拉了一下绑住他四肢的铁链,铁链发出响声,他试了试,应该是被钉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三天,他侧耳倾听外面的人进来时的情况,石室是密室,门是按着机关打开的,听声音,门很厚重,而且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每次送药的人出去时,都是先敲几声,发了暗号,外面的人才会把门打开放他出去,每天的暗号都不一样。
第一百一十三天。
“第四个一千,一……三百……五百……六百三十七,六百三十八,六百三十九,来了。”
厚重的石门推开。
“轰!”
他提起一口气在胸间,自石床上一跃而起,将钉在地里的铁链连根拔起!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石凤岐突如其来的暴动,退后一步,手中的药跌翻在地,惊呼一声:“你——”
石凤岐手臂一震摆动铁链,缠在了那人脖子上,另一手揭下脸上的黑布,目光凌厉迫人!
“你怎么会起来!”那人大叫一声,喊着:“来人啊!他醒了!”
石凤岐没有杀他,只是拖着他往外走:“你们是韬轲的人,对吧?”
久未说话,他竟觉得,嗓音都变了,很低沉。
“你不能离开这里!”几人挥刀就要上来,想把石凤岐留下。
石凤岐看了他们一眼,一行共六人,石凤岐低头,说:“我知道你们是奉韬轲之命把我困在此处,因为是韬轲师兄,我不会杀你们,但是你们若再敢拦我,我也不介意大开杀戒。”
他将铁链一紧,勒得来送药的人喘不过过气。
对面有人问:“你怎么知道是韬轲大人?”
“除了他,还能是谁呢?”石凤岐轻笑,“你这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他松开铁链中的人,震碎铁链,缓缓抬眉,杀机毕现,对着众人道:“别逼我!”
正当六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其中一个走出来,说:“韬轲大人临行前有令,如果隋帝陛下您能从此处脱困而出,便是商夷有此一劫,隋帝陛下,慢走。”
六人分开,不再拦他。
这,才像韬轲行事的风格。
石凤岐心中一涩,大步流星踏出去,这才发现,外面是沙漠,难怪这里这么干燥,石室建在地底,石壁都有丈厚,所以才阴凉,却不潮湿。
这应是商夷细作的一个据点,所以极为隐蔽,石凤岐几乎是连跑带飞跑出了楼梯,发现这里是月牙湾附近的那个小镇,推开地室的门出来,外面日光映白雪。
太久不见阳光,他险些被这强烈的光线刺瞎了双眼。
适应了光线之后,他牵了一匹外面停好的马。
上了马,他策马狂奔。
此时,距离他“死亡”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一十三天,这一百一十三天里,鱼非池崩溃,瞿如赶至大营,羽仙水大军被“琴弦”屠戮殆尽,隋军退后三十里,死守三月余。
他回到军营,遇上营啸,定风波,稳军心,立军威!
而后,他将黑衣人关起,并不审问,并且给商帝送去一封最后的邀战信。
第一百一十九天,他离开大营,去接鱼非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