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好。”
两人相视而笑,无尽的酸楚与挣扎都在这笑声中轻轻飘落,落在湖面,像是蒲公英的花种,温柔飘远。
“我想救个人,想请你帮个忙。”鱼非池说。
“想怎么救他?”音弥生不用多问,也知她要救的是谁,她是个念旧的人,舍不得让那孩子死。
鱼非池歪头笑一笑,说了自己的想法,音弥生听了,也笑一笑:“韬轲能答应?”
“能的,这是我们当初的协议之一。”鱼非池说道。
“看来你真的早就做了这次两国攻燕的准备,连这种事情都想好了。”
“抱歉啊,音世子。”
“若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是不是会怀着这样的愧疚过一辈子?然后记得我一辈子?”
“对啊,就算你接受了,我也会记得一辈子。”
“所以,何必还要道歉呢?能让你记一辈子,也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音弥生目光温柔地看着鱼非池,也不知是这一夜的月色太美好,还是他的目光太过深情,只觉得被他这样望着,好像是掉进了了美梦里。
梦里四处尽是温柔轻软的风,繁花片片落,衬着他轻轻松松,温润安和的声音如同神曲。
他走过来,走到鱼非池跟前,递了一个小盒子给她,小盒子很精致,有着南燕人独特的讲究跟气质,他说:“等南燕之事你彻底了结之后,再打开看。”
“好。”鱼非池接过来,盒子不重,泛着淡淡的木香味。
“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吗?”音弥生低着看着他,在他温和宁静的双眼中好像都能看到鱼非池的倒影,一直烙到他心上。
“给南燕之人以尊严吗?”鱼非池笑问他。
“这不必我请求你,你与石凤岐自会善待他们,我相信你们。”音弥生说。
“那是什么?”
“叫一次我的名字,而不是音世子。”
鱼非池无由来地便红了眼,鼻头都泛红,她仰面笑看着音弥生。
她知道,今日这是一场决别,自今日后,便是黄泉再见了。
她轻唤着:“音弥生。”
“此生足矣。”
他很轻很轻,很轻地拥抱了一下鱼非池,轻得好像是拥抱一片南燕从来不曾见的雪花,轻得好像是一朵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带着新生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扇动了翅膀,轻得好像一片花瓣离开花朵时有着无限留恋的温柔。
爱如微尘,他爱得艰辛又低下,独守远方,默默注视,从不打扰,他甚至害怕自己的爱是鱼非池的负累,宁可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人爱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一生无执念的音弥生此生两大执,一执南燕,二执眼前人。
无执之人生出的执念最是可怕,难以摧毁。
可惜的是啊,他此生这两大执,无一能成,南燕不可留,眼前人不可守,通通未得到。
半月后,南燕覆国,独留王都长宁城,宁死不降。
音弥生,不知所踪。
鱼非池试图过去找去音弥生,翻开过战场上每一具尸体,想找到他,又不想找到他。
她在一片狼藉满地血腥的十方战场上,勤劳得堪比收割生命的死神,翻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张残破不堪的脸都让她心慌,努力擦掉他们脸上的血渍,她却也害怕认出那就是音弥生。
找了好几天,她没有找到音弥生,笑寒说,战场上的死尸太多了,哪怕是再找上三个月,都未必能找得到他。
鱼非池说:“音弥生武功不差的,未必就死在战场了。”
笑寒叹息:“你觉得,他会求活吗?”
哦,是了,他不求活路了。
鱼非池坐一个人枯坐在无边的战场上,看着身边脚下无数的死尸,横七竖八地倒在发焦发黑的大地上,她忽然很怀念音弥生的琴声。
他拂得一手好琴曲,琴音如诗如画,道不尽的江南漠北好风光,说不完的情意风月密绵长。
她只是,突然很想念音弥生的琴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