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家陆续到来,继卿白衣与音弥生之后,苍陵国的乌那可汗与初止也到了。
乌那可汗长相魁梧,个子不高,但很结实,结实得跟牛似的,皮肤黝黑,果真一看就知道他是外族人。
他身上的衣服也极具异域风情,脖子上戴着层层串串的珠链,有玛瑙有绿松石,也有一些鱼非池看不懂的,石凤岐在她耳边小声告诉她,在苍陵国中,地位越是高的人,戴的这些珠串也越发珍贵。
乌那可汗见到卿白衣和音弥生时,神色不太好,这一族的人大概不是很懂得虚委以蛇,看不爽他们二人就是看不爽,那是半点也不再遮掩的,在商夷王宫里作客,也是直接甩脸子给卿白衣跟音弥生,冷哼一声。
鱼非池看着好笑:“果然耿直爽朗。”
“你是想说他们二愣子一般吧?”石凤岐笑话她,握着她的手站在远处看。
“倒也还好,这样的人总是没什么心眼。”鱼非池靠在他胸口。
“嗯,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他们残暴的一面,生剥人皮作鼓,这种事他们都做得出来。”石凤岐当年可是见过的。
跟在乌那可汗身后的,还有一个皮肤小麦色,眉眼极深,透着浓浓西域风情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的身上也挂着价值不菲的各式珠串,想来也知道这就是乌那可汗的掌上明珠,乌那明珠了。
这女子眼睛那是相当的灵活,入了这商夷王宫之后,便是四处打量,最后一眼望到石凤岐,更望到了石凤岐胸前的鱼非池,挑衅地挑了挑眉。
“小哥,这乌那明珠,又是你的风流债吧?”鱼非池不用回头,也知道石凤岐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撩拨过她。”石凤岐抱过鱼非池细腰,紧紧揽在胸前,像是对那位西域的女子宣告一般,告诉他已经有妻子了。
鱼非池故意叹一声:“唉,看来此次不止向暖师姐招驸马,连苍陵国的明珠,也要招一招贤婿了。”
“招谁?”石凤岐故作糊涂。
“大概是大隋的太子殿下吧?”
“你说笑寒啊,行,我回去问问林誉,她愿不愿意让笑寒纳个妾。”石凤岐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
“诶我问你,这乌那可汗没有儿子吗?就算苍陵要娶商向暖,也犯不着他自己来吧?”鱼非池胳膊撞了撞石凤岐的胸口。
“有,怎么没有?不过呢,一个在摔跤的时候,被人揍死了,另一个……”石凤岐吞吞吐吐。
“另一个怎么了?”鱼非池回头看他。
“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在后蜀偃都的时候,有苍陵的人来作乱,害得后蜀边境的难民涌入偃都的事吧?”石凤岐问她。
“记得啊,那次挺严重的,怎么了?”鱼非池刚问完,猛地想到,“该不会那次就是这乌那可汗的第二个儿子领兵吧?然后被你杀了?”
石凤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一不小心,就把他杀了。”
鱼非池差点笑出声,好个不要脸的石凤岐:“你明明就是看中了他是乌那可汗的二儿子,想让苍陵国后继无人,才故意要杀的他吧?”
“知我者,非池也。”石凤岐笑着亲了一下她额头,“不过两军战场相见,谁也没个准头不是?再说了,那玩意儿也不是个东西,那时候在后蜀边境他烧杀抢掠也就罢了,还奸淫妇人,活捉小孩儿,死不足惜。”
“我看这乌那可汗,对你的恨意只怕有点深。”鱼非池无奈道,石凤岐还真是到处留仇人,“不过,看那乌那明珠倒是挺喜欢你的,不会是第二个许清浅吧?看样子,胸也比我大。”
“你够了啊,我不喜欢她们,胸再大也白搭。”石凤岐把鱼非池抱好,下巴靠在她头顶上,看着那一排人,心里也是感概,这兜兜转转的,天下这么大,大家居然也能聚上。
两人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小笑话,直到看到初止走过来,便再笑不出。
初止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他深陷的眼窝更加深,他明晃晃的心计藏都藏不住,而且他也没有半丝笑意在脸上,留了些山羊胡须,让他整个人看着,更显阴沉。
“他怎么变成这样?”鱼非池疑惑地问道。
“他虽然不忠于西魏,但是对他父亲一直是很孝顺的,不然也不会在下山之后要回去西魏,为他父亲讨个公道。我破了西魏,初平治自尽于朝堂之上,算是为国殉葬。我想,以初止对他父亲的感情,是想过要把初平治带走的,只不过,当时初平治是不可能跟他一起做逃难之臣的。得知他父亲的死讯,初止心中也应该是难过的,更不要提,等于是我逼死了他父亲。”
石凤岐说着叹气,破西魏之时,初平治自尽于朝堂上的那一幕,石凤岐一直没忘,他敬佩那些与西魏共存亡的义士,但他也做不了更多,唯一能做的,是让他们体面的死去,体面的下葬,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鱼非池闻言说道:“看来,向暖师姐最难应付的人不是卿白衣,而这苍陵国的人了。”
“对,卿白衣虽然不愿意娶向暖师姐,但至少不会暗中使什么绊子,可是初止就不一定了,他对商夷国驸马之位,贪图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如果这一次他能把苍陵为商夷双手献上,说不定,商帝真的会答应他,毕竟相对于游说后蜀卿白衣,苍陵更好拿下,商帝没理由放弃。”石凤岐缓声说道。
“如果是让向暖师姐嫁去苍陵那等蛮夷之地受苦,我宁可她嫁给卿白衣,至少卿白衣会尊重她。”鱼非池声音微低,压着些火气,她真是受够了商帝把商向暖的命运如此摆弄!
“我听说,苍陵国的女人跟母猪似的毫无尊严和地位,嫁作人妇后就是一直生孩子是吧?”鱼非池问石凤岐。
“的确,苍陵国气候恶劣,国人都短命,一般活不过四十岁,所以他们人丁一直不兴旺,苍陵的女子嫁人之后,的确毫无尊严地位,要一直为丈夫生育。便是怀胎十月的时候,也不能歇息,养马放羊,挤奶割草,什么样的活儿都要做。”石凤岐简直不敢想,像商向暖那样骄傲的人嫁去苍陵之后,会是怎样的恶梦。
就算商向暖身份地位特殊,但是总改变不了那里的风俗与习惯,不会有人高看她一眼。
最重要的是,乌那可汗已经有一位王妃了,只不过两年前病死,如果商向暖嫁给他,便是续弦,这对于一个长公主来说,简直是荒唐。
苍陵国的人,不管是初止,还是乌那可汗,对商向暖来说,都不是好归属。
“看来今天晚上的宫宴,热闹了。”鱼非池在石凤岐怀中转身,拉着他往外走,不再看这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
走了没多远,鱼非池看到商向暖坐在宫中的亭子里一个人发呆。
“我去陪师姐说说话,你也去找韬轲问问晚上的情况吧。”鱼非池说。
“也好,你们两个女子,总是可以说些心里话,多劝劝她。”石凤岐也很怜惜商向暖。
商向暖半倚在亭子里,眼神失焦,不知看向何处,鱼非池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理着她随意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今日苍陵国的人来了,师姐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边夷劣类,看了污眼。”商向暖懒懒地说话,既不上心,也不生气的样子。
“师姐,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些人之中,你最想嫁给谁?”鱼非池问她。
商向暖转过身子,头枕在鱼非池腿上,看着外面的红花绿草,轻飘飘地声音说:“哪个有用,就嫁给哪个。”
“就没有你最想嫁的人吗?”鱼非池用手指轻轻梳着她的头发,看她这满头珠翠,只觉得冰冷沁人。
“没有,一个也没有。”商向暖嗤笑一声:“他们没有一个,是配得上我的。”
“那好吧,我反过来问,你最不想嫁的人是谁?”
“那可就多了。”商向暖偏着头看了一眼鱼非池。
“说说看。”鱼非池笑道。
商向暖掰着手指头数:“最最不想嫁的自然是初止,我是看见他就烦,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也想巴结上商夷?连自己的国家都不在乎的人,我能指望他在意商夷?然后就是那个什么鬼可汗,听说他长得跟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似的,我一想到他身上那一阵阵羊肉骚味就想吐,以后让我跟他过日子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石师弟就不用说了,我可不是我皇兄,没有坏人姻缘的毛病。”
她说话俏皮极了,看样子这些天她是憋坏了,难得找个机会好好骂一番这些来提亲的人,自是骂得痛快。
鱼非池听她说完,笑声道:“这算下来,可就只剩下一下卿白衣,一个音弥生了。”
“这两个我也不想嫁,一个喜欢你,一个喜欢温暖那个女人,唉哟愁死我了,不说了。”商向暖眼一闭,靠在鱼非池腿上懒得再想。tqR1
鱼非池细看着商向暖闭着眼睛的侧脸,她的五官长得并不秀气,相反很疏阔,很大气,她是这样的好女子,该有个好归属才是啊,命运何苦这么捉弄人?
鱼非池轻轻拍着商向暖的肩膀,她的呼吸很均匀,不知何时,她静静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