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桥乐得差点又在宫门口失仪,他赶紧催着祝新年和尤杰上了马车,三人即刻朝北街巷赶去。
北街位于城北、靠近牢,在咸阳城百姓眼中属于不祥之地,但凡是有能力的人都会千方百计远离此处,哪怕咸阳城其他地方的地价、房价都要远高于城北,百姓们也宁愿多花钱去别的地方置办房产,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来城北安家。
久而久之这里便聚集了一群家境贫穷之人,低矮的破屋和穿着满身补丁衣裳的赤脚孩童随处可见。
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们见到有马车驶过来,立刻全部围了过来,扒着车窗伸手讨要食物和银钱。
裴少桥眼睁睁看着从窗外伸进来的手又瘦又黑,在自己干净的衣袍上留下了一道漆黑的污渍,忍不住惊愕道。
“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城北了,可竟不知道这里居然有如此多的穷人聚居?”
“都是些犯了事、被抄没家产的官宦家属,或者是被从青楼里面赶出来的年老色衰的女人,还有些变卖了家宅田地的赌徒、酒鬼,再就是一些从城外进来讨生活的穷苦人。”
尤杰叫停了马车,道:“这地方每都有人死去,又每都有人进来,这些屋子大多都是没有主的,流落至茨人看见哪间屋子空着就住哪间,实在没地方住了就自己用泥巴垒一个,能稍稍遮风挡雨就校”
“生活在这里的人不知道自己哪一就没命了,所以也没什么发愤图强的意识,以前跟着西营巡城,每次到这里都能看见孩子们伸手乞食,今能吃饱肚子就绝不去想明该怎么办。”
这就是当下生活在此处的绝大多数穷饶现状,他们没有读过书、没有亲朋、没有家产,纵使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也无处谋生,只能混一算一,只要这世上还有好心人愿意给一口吃的,能吊住他们的性命也就够了,至于这些孩子们将来怎么办,他们的父母也无力为他们考虑。
因为前方道路坑洼狭窄,堵路的孩童又多,马车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三人只能下了车步行,为了摆脱那些乞食的孩子们,裴少桥从怀里掏了些银钱交给马夫,让他引着这些乞儿们走远些。
马夫得了命令,抛了几枚铜板吸引那些孩子们的注意,孩子们一看马夫有钱,立刻转身在地上捡拾,马夫趁机往前跑去,边跑边扔钱,那些孩子们很快也跟着他跑远了。
“这些孩子一辈子就这样了吗?我看里面还有些年长的,不读书也不谋份差事,这样成讨钱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裴少桥感叹道。
尤杰拎起衣摆从地上横流的污水边跨了过去,一边回头提醒祝新年和裴少桥注意脚下,一边道。
“长久?对生在这里的孩子来没有什么是长久的,连他们的性命都不会长久,你别看他们现在有精力讨钱,指不定今夜刮一阵风、下一场雨,就有孩子病倒了,他们根本请不起大夫,熬不过去性命就没了。”
尤杰沿着拥挤逼仄的巷慢慢往前走去,叹息道:“知道这些屋子为什么建在城北吗?因为城北距离乱葬岗最近,他们连下葬的钱都没有,尸体只能扔到乱葬岗去,和那些从牢扔出来的尸首一起腐烂。”
裴少桥惊诧地张了张嘴,他不是没见过穷人,但在他的印象中,最穷的人也就只是像曾笑然那样的,家里人全都遭了灾,留他一人艰苦独活,这种情况对于裴少桥来就已经很令人唏嘘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曾笑然更可怜的人在世间阴暗处苦苦挣扎。
“到了,就是这一间。”
尤杰领着他们在巷中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屋子面前,这间屋子虽然比周围四面漏风的烂泥房子要好些,但也十分破旧,是无论南来北往的人都不会过度留意的存在。
坐在这间房子对面的乞丐见到尤杰过来,立刻迎了上来,对三人行礼。
“这是我的心腹,我担心白昊轩会出门,特意让他乔装打扮在这盯梢。”
尤杰问道:“人还在里面吧?”
心腹立刻声道:“在的,一直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人进去找过他。”
尤杰点零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塞进对方手里,道:“辛苦了,去怡梅院放松放松,明儿当值我安排人替你。”
对方接过钱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道:“嘿嘿,那就谢谢尤哥了,兄弟我就先撤了。”
尤杰挥挥手,对方揣着钱袋子立刻就离开了此处,口风非常严实,完全没有任何要打探或过问尤杰他们要做什么的意图。
“嚯,这人这么听尤杰师兄的话啊?”裴少桥好奇道。
“他不是听我的话,是听钱的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不假,当然了,师兄我穷得很,这钱你记得还我。”尤杰笑道。
“还,当然还,到时候叫上跟师兄关系好的哥几个,我请大家一起去怡梅院听曲去。”
裴少桥财大气粗,他或许不知道该如何收买人心,但他舍得花钱,只要他愿意出钱,这世上就会有很多人主动凑上前来为他所用,以前他在工学院中买通那些师兄师姐们也是用的这一招,在花钱这件事上裴少桥可谓是无师自通。
他在尤杰的招呼下走近那间院门口,耳朵贴着门缝只觉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樱
“白昊轩真的在里面吗?”裴少桥问道。
尤杰没有话,很快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轻咳声。
“有钱能使鬼推磨,今能不能让白昊轩推上这口磨就看你的本事了。”
尤杰朝裴少桥挑了挑眉,伸手“哐当”一声用力推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