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答:“金鱼儿…”
话音未落,下巴便被掐紧了。她吃痛后继续道:“妾姓金,单名一个瑜字,从前亲朋常戏称金鱼儿。夫君唤妾瑜儿。”
萧扶光再问:“你有冤屈,为何不去报官?又是如何知晓我会去庄子?你是否蓄谋已久?”
“我没有…我不是…”金瑜颤颤巍巍地摇头,“八月中,妾自河南一路跋涉来帝京,原欲报官,可想起地方尚且官官相护,妾身无分文,帝京又如何有人会为妾做主?妾便想回家,大不了同夫君共赴死去,偏偏饿晕在山中,才被庄子里的人救下。”
“庄子里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萧扶光眯了眯眼问。
“知道一些。”金瑜点头,“说是绿珠姑娘代管庄子,山中有热泉,主人常来沐浴。山下有片牧场,绿珠姑娘使人放牧牛羊,也是主人的买卖。”
萧扶光见她不像是在说谎,微微松了口气。
“…从前不知主人是何人,直到郡主上次来,妾同人一起回避时见着您头上那支宝梳,这才知道是光献郡主的山庄。”金瑜继续道,“那时妾便想见您,只是绿珠姑娘管得严,从不让人进内院。妾便想再等等,日后定然有再见郡主的机会。”
“你倒是能忍得。”萧扶光松开了她的下巴,接过巾子擦了擦手,“可惜你找我无用,我也是一介女流,如何能伸长了手为别人伸冤?”
金瑜听后泪如雨下。
“妾微鄙之人,没有什么见识,却常听夫君说摄政王殿下,说他是真正为国为民操劳之主。妾这一路走来,又听旁人说起您,说光献郡主去岁岁末便伏间于峄城街头数月,最后将叛国的纪家贼人一网打尽…您这样的人,怎会是一般的女流?您是殿下养育而出的人,差不了的。妾求不动那些人,便只能拿命赌一把来求您了。”
“奉承的话我听太多,这对我没什么用。”萧扶光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你夫君是谁?犯了何事?”
碧圆几个撇撇嘴——嘴上说着奉承没用,这不马上就来了兴趣了?
“妾夫婿是彰德府人,姓胡名宾。”金瑜涕道。
“胡宾?!”萧扶光神色一凛,“怎么是他——”
金瑜眼泪还挂在腮边,愣愣地问:“郡主知道他?事情终于传到京中了吗?”
萧扶光按捺住内心中的悸动,看了一眼金瑜的手——那是一双操劳过度的手,瘦弱粗糙,然而骨节肿大,有着同她年纪不相符的苍老。
萧扶光面色稍霁,对金瑜道:“你慢慢说,你夫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金瑜这才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夫君早年父母双亡,妾同他算是青梅竹马。妾家道中落后,夫君便携妾回了安阳老家。摄政王掌权后,改科举考题,夫君便想考科举。他进了县学,妾便在家缝补织衣。他有位豪富同窗,听说我二人日子过得清贫,便让廪给夫君。县学一月三斗廪米,将将够我们夫妻二人过活。夫君很是争气,从县学升入府学,在府学考校中常得头名。府学头名可以升廪生,可得廪米五斗。夫君与我商议后,决意将原先让廪名额再让给其它贫困童生。可让廪给出后,府学却迟迟未发廪米。家中无米,妾便做工换了些米来,可夫君还是发现了。他与同期说起此事,发现所有廪生都未拿到廪银廪膳,可为了明年八月秋闱,大家彼此隐忍不发罢了。直到有一位廪生迟迟未来府学,夫君与同期一起去探望,发现他竟饿死在了家中…六七月的天,三日不到人便臭了,蛆蝇满室,可惜了一条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