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外外都是人,压根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几人被挤到街头,最后来到岸边——岸边有城内武卫为防溺水架起的绳索,过了绳索便是湖岸,能下内湖能上画舫。
林嘉木几人来到湖岸,总算能歇息上片刻。
此时蒙焕秋已哭了,不仅形容狼狈,最主要原因却是仆人行径使自己在林大人跟前丢了脸面。甚至连他送的唯一一件礼物——风车,也被人挤得只剩了一根木棍。
林嘉楠几个倒没有放在心上,围在蒙焕秋身边安慰她。
林嘉木坐在湖边,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后望着湖面开始发呆——难道他真的要听从祖母的话,将郡主放下,接纳这样一个实在没有感觉且只会给自己添麻烦的人么?
他看着湖面上来往行舟,渐渐垂下眼帘。
不然呢?又有什么办法?舟在水上,风动水动舟动,不知要漂去哪里。想要行得快,就要由人操纵,否则一辈子都到不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正当他伤神时,有个少年上前,拱手巧色道:“可是阁臣林大人?”
林嘉木一抬眼,见眼前少年一副仆人模样,挂着金镶玉腰牌,穿戴却极为讲究。
林嘉木点头:“正是某。”
少年仆人笑道:“方才主人见这边有人打闹,没想到竟看到林大人与蒙小姐…”说着他又低了低头,“帝京在重阳时节最热闹,若是不提前订,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主人买了座画舫,将将送走了客人,眼下还空着,想请林大人与诸位女眷进来小坐。”
林嘉木下意识地道:“多谢你家主人好意,我…”
“林大人先不要拒绝。”少年仆人将眼神投向蒙焕秋等人,又道,“我家主人说,即便您不想,也该为女眷们考虑考虑。”
林嘉木看向蒙焕秋与林嘉楠几个,刚刚一场打闹中,姑娘们挤出人群时钗环鞋袜掉了不知几只,眼下头发丝儿一缕缕地随风在飘,模样实在狼狈得紧,是该寻个无人的僻静处好好料理自己,免得回家挨长辈斥责。
林嘉木犹豫了片刻后,拱手道:“多谢,烦请带路吧。”
画舫离得不远,少年仆人在前,林嘉木带着蒙焕秋与林家姐妹在后。
林嘉木比蒙焕秋高太多,腿自然也长出许多。他走一步的功夫她便要迈两步,久而久之便有些追不上。
而林嘉木正同那仆人闲聊。
“某有一事不明。”林嘉木想了想还是问了,“你家主人既斥资买下画舫,今日重阳客人尤其多,为何不租赁出去呢?”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正是在这座画舫上寻得失散多年的亲人。”仆人又笑,“他说,这是他的福运。”
林嘉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某铜臭了。”
转过沿岸两棵柳树,一座三层画舫矗立眼前。
“大哥哥竟认识这样大手笔的人吗?”林嘉楠喜出望外,“可见当官儿的都厉害着,这位大人竟这般豪富!”
林嘉木顿觉不妙,抬眼望去,见一抹枫红立在画舫观景台上。
那人微微俯首望来,与他视线交错。
传闻中的巨贪大蠹、媚圣庸才,却眉目如画,犹似水月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