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阳就这么看着她
。
这姑娘底子本就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角上翘,眉眼黑浓,自带一股明艳的美。两边嘴角各有两对梨涡,左边那对浅,右边的一深一浅——对称显得大气,不对称瞧着活泛,全在她一个人脸上了。
这种姑娘生在富贵人家也罢,如她这般家道中落,最后只能遭人妒忌、被人践踏。
还好碰上的是他,纪伯阳这样想。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本就是纪家对不住你。”他说,“等官府那边留的底撤掉之后,卖身契便能还你了。只是最近这些人的精力都放在景王身上,料想要迟个一两日才能办好。”
“不着急。”小芙说,“办得快了我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去哪儿呢。”
纪伯阳听后,眼神中藏了一丝不清不楚的情绪。
“你不打算回酒肆了?”他问。
小芙将木盒宝贝似的收进怀中,又开始刨她的那块地。
“回去干嘛?不回去了。郝大娘都把我卖了,回去后怎么与郝赞呆在一个屋檐下呢?小门小户的最是忌讳欠人情,他没法儿还,我也跟着刺挠…”
纪伯阳听后心思一动,出言劝道:“不如…你就留下?”
小芙回过头,一脸傻傻的好奇。
“留下?留在这儿吗?”小芙说着摇了摇头,“大公子已经为了我跟纪老爷闹得不痛快了,我要是留下,岂不是成了离间父子的罪魁祸首?”
纪伯阳正想解释,又听她说:“大公子放心,我这人心
里还是有些数的。今天的事儿是谁弄出来的我就恨谁,我不恨你,也不恨老爷。虽说老爷的确瞧人的时候色眯眯的,可办这事儿的人不是实在人,我恨的是她,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大公子身上。也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叫大公子再为了我为难了。”
三等姑娘漂亮,二等姑娘体贴,一等姑娘通透。从下往上,一等比一等难得。
她的手里还忙活着地里的物事,那双白净细腻的手在坑里挖了一道长长的沟,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菜豆,一颗一颗地均匀地洒在里面。
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刚刚还受了委屈的小芙姑娘对他说,不要他为了她为难。
纪伯阳的心再一次跳跃起来,上一次是在她笑时的梨涡,这一次则在虚无缥缈处——从前他也是浪子,下过江南,到过扬州,红被翻浪沉沉浮浮,万花丛里进进出出。三年前出了那事儿,他来了峄城,这小破地方什么也没有,他又断了腿,如此一来更加郁郁。
就在这个时候,她说这种话。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倘若是有意,纪伯阳只能甘拜下风,这姑娘的手段着实是厉害。
可被卖进来也是她的手段?被绑起来抬到他爹的床榻上也是她的手段?
若她是无意的,那么他便打算利用这一两日的时间好好看看她了。
“菜豆种好了,如果之后它冒出尖尖来,可不要碰它们。万物有灵,瓜果蔬菜胆子大多
很小,如果你常摸,它们就知道你有吃它们的打算,就不敢长了…”
小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打了主意,还在看着菜豆子们絮叨。
“好。”纪伯阳看着她笑,“既然它胆子小,那我先不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