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开日本我是不会找女朋友的，而让一个女杀手放弃自己的人生跟我去法国卖防晒油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还真想抛下你大家长的身份去法国？”
“我是个做过很多恶的人，我的手上沾了很多鬼的血，逃到法国能安顿下来就不错了，我不是去法国，是逃走。”源稚生悠悠地说。
“你说你也想当……正义的伙伴？”恺撒挑了挑眉。
“小孩的时候大家都想当正义的伙伴。”源稚生淡淡地说。
“你这是在嘲笑我还停留在小孩的状态么？”恺撒一拨源稚生，把他拨的旋转起来。
“小时候谁都看过奥特曼。”
“奥特曼？”
“从宇宙来到地球帮地球人对抗外星怪兽的超人，加图索家的继承人应该没有看过那种东西。但我们小时候都看，小学生们在课间讨论哪个奥特曼更厉害，节省午餐费买奥特曼的塑料模型。”
“那叫手办！”恺撒想起来了，路明非教过他这个词，说出来的时候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是啊，那叫手办。你买了奥特曼的手办，就好像你拥有了一个奥特曼朋友。奥特曼说他们是正义的伙伴，我们是奥特曼的伙伴，所以我们也是正义的伙伴。再强大的怪兽都会被正义的朋友打败，每一集都是这么演的，小孩子都深信不疑。”源稚生幽幽地说：“有一年学校演出，我上台唱了奥特曼的主题歌，至今我都记得调子……”
说起来这场景真是诡异，日本黑道的大家长、绝无仅有的皇吊在半空中清唱《戴拿奥特曼》的主题曲，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恺撒·加图索和被传说具有A+血统的楚子航充当听众。
这种荒谬的感觉就像是八国峰会的首脑们聚集在防卫森严的戴维营，唱起了铿锵有力的天津大鼓书……大家都该笑场的，可是没有人笑，儿歌在幽深的电梯井中回荡，似乎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的歌声穿越了时光来到这里，他在台上挺起胸膛，相信自己是正义的朋友。
歌曲结束，恺撒拍了拍巴掌。
“可是事与愿违，我没有成为正义的伙伴，我成了坏人。”源稚生低声说：“我做过的坏事比你们想的要多很多，那天晚上我们去真的店里帮她解决问题，看起来执行局做了一次好事，可更多的时候执行局出动都是要见血的。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们也许会对无辜者下手、可以牺牲同伴也可以牺牲自己，每个人都可以被牺牲，这样更多的人才能过上好日子，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不是奥特曼，皇在庞大的世界面前也就是个渺小的东西，我救不了所有人。”
“上帝的归上帝，撒旦的归撒旦，坏人可以变好的，但是坏事永远不会变成对的。”恺撒说。
源稚生使劲抬头，看了恺撒一眼：“在你这样的年龄还能说出这种话，加图索君我很羡慕你。”
“又是日本式的嘲讽么？”
“不，能那么坚信正义的人，都是幸福的人。”源稚生轻声说。
恺撒沉默了很久，挑了挑眉毛：“说得真苦情。不过没时间陪你诉苦了，我听见脚步声正在接近，是你的人找过来了吧？”
“那么再见了，一路走好。”源稚生说。
“下次再见面又是敌人了，难道不能说点温情脉脉的告别词么？”
“别卷进这件事里来，如果能的话就离开日本，这件事不是你们能参与的。”
“这种屁话还不如说さよなら（sayonara）。”
“さよなら。”源稚生轻声说。
“さよなら。”恺撒转身：“本来能当朋友的人最后却搞成这样，世界不是残酷，而是扯淡的东西。”
“有一件事源君可能不知道。”楚子航的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和恺撒一起转身离开，而是缓缓地开口。
“什么事？”
“路明非一直很信任你，哪怕是在今晚我们的行动之前，他也没有透露过半点关于你的情报。”楚子航说：“他叫你组长，不只是因为习惯，更多的是出于尊敬。”
“这样啊。”源稚生苦笑了一下：“只是我觉得自己好像配不上路君的信任。”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楚子航摇摇头：“路明非信任你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我猜，大概是因为他见过我和恺撒都没有见过的……属于源君的另一面，对么？”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小鬼就是这样的，喜欢说些自大的话。”源稚生仰起头：“楚君的眼神跟当年在香港的时候相比也不太一样了，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吧？”
“嗯，很多零零散散的事，在香港的时候承蒙照顾。”楚子航对着源稚生微微点头：“再会，组长。”
源稚生一愣，沉默了很久才说。
“再会，楚君。”
恺撒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樱和乌鸦的脚步声正在逼近，源稚生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张开嘴让烟蒂坠入下方的黑暗中。
最后这个暗红的光点在青灰色的鳞片上滚动，电梯的深处堆满了蟒蛇般的尸体。
明日无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