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偶尔轻轻浅浅地笑着,只是所有人都说他变了。
好多人说柳松岚这是真的堕邪了,他现在坐实了黑老鬼送他进崎城时给的那个说法——在拷问俘虏上很有一套。
他们说他是拘人魂魄的鬼差,在那人招供之前,绝对不会让人投胎。
柳松岚以灵海修为赢得了几乎所有正道的尊敬与忌惮。
张大海去看过一眼柳松岚管控的牢房,他说,柳松岚下手时有丹青跟阿镌的影子。
易伯山说,铃不响那个见多识广的神偷教了他很多东西。
只是在说这话的时候,易伯山的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朗月问。
“他说得很……详细。”
在折磨人的点上很详细。
朗月放下了筷子,“你觉得他是曾经实验过,还是被折磨过?”
“被折磨过……”
没有人知道铃不响“神偷”之名盛传之前的过去,就连张大海都不知道。
于是朗月只能安慰易伯山道:“也许他只是看见过。”
发光汤圆:[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这不是更惨了嘛?!]
没被安慰到的易伯山愣怔了好久,忽然有点吃不下饭。
朗月犹豫了一下,决定再接再厉:“没事的,厨子跟店小二也知道挺详细的,之前跟柳松岚聊了一宿呢!”
易伯山放下了手中的饭。
发光汤圆:[你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易伯山苦笑,看着还剩下大半的饭菜,“剩下的明天吃吧,加点水,煮成泡饭好了。”
“你不用心疼他们的。”朗月说,“这里是北城区,有一半以上的人曾是通缉犯。”
易伯山沉默了很久,然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吃完了饭。
他说:“他们人都挺好的,所以我偶尔会忘记。”
朗月问:“忘记什么?忘记他们曾灭国灭门欺师灭祖?忘记他们会生剥人皮?忘记他们会用人做药?”
易伯山捏着筷子的手缓缓收紧。
“忘记你刚来北城区的时候差点被张大海骗得连底裤都不剩?”
“噗……”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易伯山成功被朗月逗笑了。
他摸了摸朗月的脑袋,“大概是我没有犯过事吧?总觉得跟他们少了一些牵连,你从小在崎城,应该感觉不明显吧?”
“不啊。”朗月说,“我早已同他们成为共犯,我喜爱北城区给我的自由与关爱,这个身份带来的误会、污蔑与敌意,我也会一并承担。”
她杀过很多人,甚至还杀了同门。
楚禧也杀过很多人,但是没有杀过同门。
这在元界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哪个修士修到最后手上没两条人命的呢?
即使有一两条人命来自同门。
朗月跟楚禧还是不一样的,楚禧杀人是比较干脆的。
虽然还是有一些小习惯——楚禧喜欢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是安静的,是那种想呼救但是发不出声音的安静。(*)
其实朗月杀人比楚禧更干脆,可这个干脆并不是来源于“我不想折磨人”,而是来源于“对活人会伤害我”的不安全感。
扶风吐槽过这一点,朗月喜欢拆尸体。(*)
又或者出于“我觉得ta可能没有死透”的不安感,朗月会补很多刀,所以死在朗月手上的人,身上的伤大多数都会多而乱。(*)
这是病态的,朗月知道。
但是多捅几刀或将尸体开膛破肚会驱散朗月的不安。
死就要死透一点。
摒弃不了不安那就接受它!
她会骗自己,你看,你没折磨活人,只是拆拆尸体而已。
祂问:[即使你在听到肌肉组织被切断的声音时会产生享受的情绪?]
朗月扒进最后一口饭。
咀嚼。
“问题不大。”
她的视线从天空回归到易伯山,她说:“你跟他们成了朋友总会莫名对他们宽容一点的。他们把曾经的苦痛当做供人登台的阶梯,那你就只需要听着就好了。”
易伯山聊完天,走的时候看起来没这么纠结了。
朗月回望了一眼土楼。
只有几个人知道,祁预前天约见了柳松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