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时语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妾妃看不出。彼时太医院御医皆亲自号脉,确诊了之后才吩咐人通知妾妃。若穆恭平后系待人毒害,如何太医院御医无人测出?只怕焀王此乃听信了流言。”
焀王却是一口咬定穆恭平后系为人毒害,更吩咐穆恭平后生前贴身服侍的丁慎容与六位上媛——梵相、梵音、梵乐、梵宇、梵宫、梵刹亲自入曲水殿当面回禀穆恭平后离世之前的病症。
“依你等所言,母后离世之前,曾有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且有时带血的症状?”皇帝听了丁慎容等人的回禀,随即面色阴沉了下来,沉吟片刻,语态平常地问道,依着脸色看不出喜怒哀乐。
“正是。”七人异口同声。
“既如此,丁慎容,你为何不早早提醒本宫?”皇后见状,不由得疑惑起来,忍不住好奇,径直问道。
丁慎容颔首回禀,面容坦然地回禀道:“回禀娘娘,当日奴婢一时惊慌,想不到此处,故而不曾回禀。今日焀王殿下如此一问,奴婢这才想起当日的蹊跷来。”
皇帝顿时凝眉,深深思量一番,随即秦敛道:“传太医令程御医。”
程御医就在曲水殿外候着,以备不时之需,故而即刻入内,“微臣参见陛下。”
“程御医,你当日可曾亲自为母后号脉,确证她已然山陵崩?”皇帝细细看了一眼程御医,眼中满含意味。
程御医回禀道:“当日微臣确实曾亲自为穆恭平后诊脉,确证穆恭平后已然撒手人寰。”
“那母后离世之前的症状又当如何?”焀王当即反驳道:“母后离世之前,确实有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且有时带血的症状。此事你又当如何解释?”
“近段时日天气严寒,穆恭平后已然年迈,自然凤体孱弱,一时受了寒气入侵,玉体违和,故而有如此症状。焀王殿下若不相信,只管吩咐太医院其他御医前来问话,只怕得到的回答皆系如此。”程御医一番话,令焀王愈加恼怒,径直对皇帝郑重请求道:“臣恳请陛下传唤太医院所有御医前来,只为一探究竟母后到底系如何离世。”
“也罢,朕便吩咐太医院所有御医前来,只为换得皇兄你安心。”说着,皇帝示意秦敛亲自前去传旨。
待到太医院所有御医皆亲身前来,跪成一大片,依旧不过‘年迈而凤体孱弱’之故,才叫焀王一时无可奈何。
皇帝眼见焀王不忿,不免动了几分劝慰之心,孰料连带着桐王、安孝大长公主等亦随之安抚,却叫焀王面色愈加纠结。
冷眼旁观的我在心下细细揣测着:若认真论及穆恭平后死因,只怕绝非人为所致。一来,穆恭平后死后,对任何人皆无好处;二来,穆恭平后已然年迈,无需旁人亲自动手,不日即可消失在这世间。论及此二点,穆恭平后之死对于任何人皆无好处。只怕今日穆恭平后山陵崩绝非人为所致。
显然,焀王亦想到了这一点,故而只是一味地握紧了拳头,眉眼间尽是赤红之色的不甘。
皇帝眼见焀王一味如此,只以‘疲乏’为借口,简单散了这一场宴席。待到安孝大长公主、桐王、焀王、端柔长公主皆走出了曲水殿,各自回府之后,皇帝随即摆出架势,要与我一道回宫。
我甚是诧异:依着往年的旧例,新春宫宴之后,皇帝自会随同皇后一道回凤仪宫,如何今日会与我一同回来。
固然心头诧异,到底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皇帝提醒道:“今日系新春佳节,如何陛下不去凤仪宫?”一壁瞧了皇后一眼,示意皇帝与她一同回去。
“本宫这几日为着御殿之内一应大小事宜忙坏了,亦累着了,故而特意劝解陛下前去长乐宫。怎么,妹妹还不乐意了?”皇后笑吟吟道,将皇帝推给了我。
“这——”我的脸上固然闪过一丝欢喜的神情,到底为难道:“依着往年的旧例,陛下应该与皇后一同度过此日,以昭示帝后一心,天下一体。今日陛下前来妾妃宫中,只怕寓意不祥。”
“规矩系人定的,如何就该墨守成规了?”皇后今日不知为何,一味地将皇帝往长乐宫推去。
眼见如此,若再一味地拒绝,只怕不妥,我亦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福身行礼,对皇后道:“妾妃先行告退。”说着,跟在皇帝的身后一同出了曲水殿的大门。
回了宫,已然系夜幕时分。冬日的寒夜总是格外漫长,叫人难以忍受其中无尽的寂寞与孤苦。若非长乐宫中有两个孩子时不时发出吵闹的声响,只怕我会以为这儿系一处人间炼狱,叫人不得不时刻防备着,唯恐恶鬼来袭。
闹腾了一天,回了宫,两个孩子皆被保姆抱在怀里,安静地睡着了。我吩咐两个保姆一同安排她们兄妹俩在内殿入睡。
眼见着保姆将两个孩子一同抱入,我与皇帝分坐两边,面对面一同饮用清茶与一碗牛乳燕窝。
“玉婓,你近几日夜间睡得如何?”眼见我习以为常地自倚华手中接过调羹,舀了舀碗里头的燕窝,随即诧异地问道。
我轻轻一笑,语气松软地说道:“每日忙忙碌碌的,倒也不觉得烦闷。左不过还是这样子,习惯了也就好了。”说着,舀了一口燕窝入口,甚是甘甜可口。
莺月在一旁觑着皇帝若有所思的神情,多嘴地补充道:“我们娘娘近几日为着御殿之内三起大事,没一日睡得好的。”
我微微蹙眉,不悦地轻声叱责道:“莺月!”
莺月即刻闭上了嘴,与倚华一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