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用过早膳,我才落座正殿,吩咐倚华上一盏祁门茶,随即听到外头来报折淑妃前来,便赶忙吩咐人迎进来。
“淑妃妹妹这几日来得勤快。”眼见着淑妃的身影一步步迈着莲步朝我走来,如同一枝枝建兰开在水面之上,次第开放,颇具一种美态,想来便是皇帝当日为之着迷的金莲步姿。
折淑妃盈盈福身行礼道:“妾妃参见婉长贵妃娘娘。”面容之上满是凝肃的神情。
“可惜了妹妹每日来本宫这儿,偏偏对于凶手的消息至今一无所获。”我看出她的意图,不外乎系早日查清此案,尽早查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
折淑妃听闻此言,面容随即露出与前几日一般无二的失望,到底强自硬撑着,冷静微笑道:“无论真凶是否查出,只要娘娘相信此事绝非妾妃一人所为,那妾妃便心安了。”
“本宫与妹妹素来相处融洽,自然知道妹妹与本宫系一类人。纵使查不出真凶,依着妹妹的聪慧,如何会用旁人一见即了然系妹妹所为的桑葚用作毒害?”我和颜悦色道,微微啜饮一口,面容之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一壁小心觑着折淑妃的脸色,企图找出一些破绽来。
听我如此言语,折淑妃自然欢喜,喜笑颜开地点头,连连微笑道:“多谢娘娘这般信任妾妃。”眼中含了一颗热泪。
“说来妹妹这几日可想出来到底与何人起了纠纷?竟一时如此遭人陷害?”我故作不知,只一味地思忖着这件事。
折淑妃听罢,低头沉思片刻,随即回应道:“妾妃素来不甚与其她嫔御来往。若认真计较起与何人结怨,只怕此等事宜实在难寻。娘娘您亦知晓,妾妃素日从不与人来往,纵有来往,亦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譬如慧妃、昭贵嫔。今时今日,若非此事涉及到恭容殿下,只怕妾妃不会如此频频出入长乐宫。”眸色纯真而明亮,浑然不似歹毒之人该有的阴鸷晦暗。
我心下暗叹:若非事关宣慈,只怕连我亦不愿对折淑妃这般人物起疑心。入御殿多年,自内御晋为帝妃之一,她吃的苦自然可以想象。然则她历经多年始终不改其心性本色,自然算得上和安贵妃之流。只怕此事极有可能系她人栽赃陷害。若此计可成,自然一箭双雕;不可成,亦在我与折淑妃之间埋下了疑心。
此时,凌合匆忙入内,急匆匆微微行礼,随即对我道:“回禀娘娘,专门哺育恭容殿下的乳母自缢身亡了。死前,她还留下一封遗书,只说自己受不住银钱的诱惑,故而借桑葚惹得恭容殿下一时过敏。”
折淑妃在旁听罢,登时明白过来,犹如此事乃意料之中,冷笑一声,转过头,对我严肃道:“娘娘,如此看来,幕后真凶可当真有能耐,竟能叫一介皇子乳母顶着杀头的罪名为之卖命。想来若非她送出的银两系咱们素日给的万不能及,便是权势凌驾于咱们之上,故而胆敢冒险,涉事其中。”此言一出,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倒不是说她说的并无道理,而是格外有道理,才叫人难以置信:御殿之内,放眼望去,位分在我之上的唯独皇后一人。如此说来,岂不是皇后的嫌疑最大?
念及此处,折淑妃的脸上显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唇齿微微颤抖起来,甚是惊慌,眼神漂浮不定,语气古怪而诡异地说道:“娘娘,总不至于会是——”
我打个手势,示意她暂且先安静一会子。
凌合素来聪慧,自然一下子便听出了折淑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时犹豫起来,不敢多言,只一味觑着我的脸色。
我与折淑妃之间的关系可谓素日友好而不曾时时来往,算得上点头之交。固然不及我与婺藕、敛敏之间的情谊,到底与我、昭贵嫔的情分不相上下。当日,我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日这等帝妃之尊的位分,自然了解她素日的为人如何。今时今日,我若一旦怀疑起她来,只怕会落入幕后真凶的陷阱之中,最终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鹬蚌相争最终自然是渔翁得利。
我的眼皮不由得往下压了压,带来一阵晦暗不明的意味。今时今日,我如何不知一旦揭穿凶手,会带来何等剧烈的场面。然则若一味由着幕后真凶而一力纵容,只怕来日宣慈与烟曙的性命定会在折淑妃的陪伴下一同走上黄泉。
折淑妃见我一味地沉默而不发一词,以为我心里头怀疑起皇后来了,随即道:“娘娘,依着皇后娘娘素日的为人,只怕此事定然与皇后娘娘无关。想来自是幕后真凶为着将皇后拉下凤座,这才使出了一箭双雕之计。”
听罢,想不出其它思路的我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亦如此思量。”随即痛心而失望道:“当日,纵使我千般小心万般仔细,到底选了一个细作入内。”